正文 第八節 想起了閏年兒(2 / 2)

為他人激動過不知多少回,可到頭來自己還是光棍一條。據說,那幾年生活困難的時候,一些好心人曾不止一次地為他收留過外流的女人,想幫他成個家。但都沒過兒夜,他就把人打發了,不是嫌吃得多,就是嫌太瘦了。反正沒領結婚證,合散一句話。

那時,我還是個孩子,現在已是近不惑之年的人了。閏年兒也怕有50好兒了吧。自從我闊別故裏之後,每每回鄉探望老人,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來,很少有時間走村串戶。我與閏年兒也僅有幾次路遇,不過三言兩語閑話而已,更從無什麼書信聯係。

可出乎意料的是,春節之前的某一日,我卻突然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不錯!大號的牛皮紙信封上寄信人地址後麵赫然寫著“閏年兒”三個字,裏麵裝著一張印有龍鳳圖案和燙金喜字的大紅請柬。我全明白了,閏年兒是晚年喜結良緣,他要熱熱鬧鬧、闊闊氣氣地操辦一場呢。

這兩年山裏人的日子慢慢好過了,出門多了,走得遠了,見識了,辦什麼事都要學個城裏人的樣兒。結婚送請柬,也就是近兩年才興起的事。也許閏年兒覺得,從本鄉本土出去的,我還算是個大小有點名的文化人,請我參加他的婚禮,或更能給他爭個麵子吧:可無奈瑣事纏身,且案頭一摞稿紙靜靜地等著我爬格子,我哪能說走就能走呢?於是,我隻好回一封信去,向閏年兒表示了我的真誠的祝福。

當然,祝福歸祝福,可我的心裏還真有點納悶兒:哪個女人會看上他呢?

過了不多日子,恰逢村上的王木匠進城來找活做,一見而,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又扯起了閏年兒:“這會子世事轉了,稀奇古怪事多得很呀!你瞭,閏年兒白白地14了個女人,40剛出頭,還帶來一兒一女,外加一頭牛、3000多斤糧食呢。你怕是不曉得吧?”

我說:“閏年兒給我寄請柬了,可我沒能顧得上去看。”

“你知道那女人是誰嗎?”王木匠自問自答地接著說,“就是那幾年困難的時候在閏年兒家住過幾夜的那個要著吃的女人。她是咱們西麵子狗兒岔裏人,去年男人得了個啥癌,下場了,可又自己尋著來跟了閏年兒了。”

“看來他們還真有感情基礎的嘛!這回閏年兒再不嫌人家瘦、吃得多了吧?”我打趣道。

“人家不嫌他,就是他娃娃的命大。再說,年齡不饒人嘛,到底不是花花綠綠的時候了。”王木匠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

他還告訴我,閏年兒已從土窯洞裏搬了出來,在原先生產隊長喊叫人們上工或麥黃六月值班放哨的那個高嘴嘴上蓋了兩間房,開始過起了安安穩穩的日子。如今老婆、兒子、‘女子,’坐在炕上一大堆,雖說娃娃不是親生的也罷,可畢竟整天價大大、媽媽地叫著呢,自是別有一番滋味了。

想起了閏年兒,想起了關於他的一切的一切,我的心裏似有一股溪水在曲曲折折地流動,流得那樣艱難,又流得那樣浪漫!我真真切切地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神奇的故事,正在我的身邊發生。

199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