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1 / 3)

時光像是一支初綠的筆,蘸了三兩如涼水墨,描著光陰寫好的書。從開始到結局,畫滿花團錦簇桃紅綠柳的人生,有時卻不知從何講起。光陰老了每一個曾經青澀的姑娘和曾經豪情萬丈的少年,或許最後我們不得不就這樣,在彼此的故事裏飄散,在別人的故事裏生根發芽。麵對流年,你我都是長不大的孩子。若幹年月之後,沉澱或者內斂,終於有了些許時光的痕跡,當初的深藍像被水洗過變得稀疏斑駁。那抹海底深處的藍最終隻能遺落在記憶深處,成為最初愛上的樣子。把這片沉甸甸的藍穿上身,感覺像潛過一汪華麗幻覺充沛而過的洋底。海藻和貝殼在身上蘇醒,胖胖的小醜魚睜著眼睛吐泡泡,浮躁的心情也便在這片潔淨的藍色裏麵漸漸走遠了。

“我希望成為的人是堅守而低調的,不濃、不烈、不急、不躁、不喜、不爭、不浮,可以是低到塵埃裏的素顏,也可以是高擎靈魂飛翔的風骨。這般人生,一輩子像喝茶,水是沸的,心是靜的。一幾,一壺,一人,一幽穀,淺酌慢品,任塵世浮華,看時光漸老。聽誰說我是誰,我愛誰無所謂。紅玫瑰無法永遠留守在曠野,在最美的一瞥吆喝住才熱烈。脆弱隻剩新鮮時節,褪色怎麼打出蝴蝶結,變成半枯萎怎麼插,凋謝換來一臉尷尬,不如趁早泡成一杯杏仁茶。”

失了寵的孫曉曉原本是這樣想的,以為離了蘇恒,她的人生就是這樣了。

春日遲遲宴,綠酒一杯歌一遍。梁間新燕,呢喃語繾綣,思成比翼相連,歲歲長相見。人生幾度花與月,這年歲,長的是寂寞,短的是歡顏,譬如昨日死的愛恨種種,一如煙羅,散了就散了吧。

可是,現在,孫曉曉不再想要過一個人的生活了。

因為,她有自己的孩子。

兩個月以來,孫曉曉每日都會走到禦花園的蓮花池邊小坐片刻,撫摸著自己的肚子,享受著習習秋風的涼爽與粉嫩蓮花的清香,散發出一股渾然天成的母性的光輝。世人總說,有了身孕的女子是最最幸福的。看似不假。

這日,孫曉曉如往常一般在蓮花池邊坐著,正為頗為陰冷的秋風忍不住瑟瑟發抖著,一件粉色的鬥篷適時地從身後披在了她的身上。

孫曉曉淺笑了一下,沒有回頭,道:“鶯兒,我正感覺冷呢,你就來了。”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

孫曉曉還是沒有扭頭,接著眺望遠處的映日荷花,唉聲歎氣道:“鶯兒,原來人的心,真的會疼的。那時,陽光溫暖的刺眼。我們都是有自知之明的孩子,知道自己永遠都變不成自己想像的樣子。喂馬。劈柴。生火。但還是抱以期望,等著那個人的到來,用一種安靜沉默的姿態,麵朝大海,靜候來年的春暖花開。那一日,他站在麥田深處,撫摸金黃的麥穗和草青的枝椏。仿佛所有藍色的光都聚集起來,才能醞釀出這般濃烈鮮豔的寶藍光澤。這樣一身個性張揚的男子,像是劃破天際桀驁不馴自在飛翔的鷹,本身便是一道美到極致的風景。

聞到清晨牛奶的香氣,它有陽光的味道和貓的慵懶。他說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流浪。你聽見年輪對你說,別忘了地圖在荊棘深處。他揮一揮手,遠方海岸的燈塔,畫了一道彩虹。有時會覺得,我們的童年好像還在昨天,踮一下腳尖才能夠得到窗邊。可是時光啊,你能不能慢點走,等一等,那些還未來得及盛開的愛,和不舍得長大的童年,躲避開,後來將要遇到的錯的人。若早知與他隻是有緣無份的一場花事。在交會的最初,按捺住激動的靈魂,也許今夜我就不會在思念裏沉淪。可惜我們不是聖人,不能清心寡欲。拒絕一場花事,荼蘼心動,可以那麼簡單輕快麼?

但是,即便如此,假如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依然會選擇愛他。此生能夠遇見他,我真的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