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兩個侍衛將孫曉曉帶到養心殿裏,孫曉曉親眼看到了端坐在正位上的蘇恒,奈何自己的雙手仍然被人反剪著,無法反抗,否則,她一定會走到前方,狠狠地給那張曾經她深深愛過的臉一個響亮的巴掌。不為以前的恩怨情仇,隻為這次他明目張膽的忘恩負義。孫曉曉真的很生氣,她因為這個男人身中“黑寡婦”的劇毒,一連兩天都沒有吃過一口飯,還不顧自己的危險,溜出了這座皇宮,專門回到蝴蝶穀去找自家師父,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能夠保證他的安全嗎?
而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徒勞白費。孫曉曉失落感倍增。
這兩個人啊,初見一見傾心,再見卻是恨之入骨。若此生,注定狹路相逢,那便義無反顧地沉湎。不看日月,不聽春秋,不在乎時光奔騰如水流。不在乎黑與白,是是非。不哀怨,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用一朵花開的時間。不歎息,留不住,算不出,流年。回憶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場宿醉。醒來時,天依舊清亮,風仍然分明,而光陰的兩岸,終究無法以一葦渡杭,你的心意,誰知?流雲溜走我指間的沙,風吹舊了黑白色遺畫。你種的柳新長了枝椏,鶯飛草長又一年春夏。一句話從生澀說到熟練,一首歌從深情唱倒敷衍。時光畫出白骨,一眨眼,我們就都老了。世間最遺憾之事,莫過於在正確的時間所遇非人。隻是愛情,更像是邂逅一場盛世煙花後,擺出的美麗蒼涼的手勢。如果無能為力,我隻能用這般倔強和姿態來模糊時光,蒼老那一片黑暗幽深的愛恨。
孫曉曉自顧自地被遺憾與悲傷籠罩著,而高高在上的蘇恒現在做何感想呢?其實,他的心裏也不好過,他莫名其妙地被毒蜘蛛“黑寡婦”咬了一口,暈迷不醒了許久,好不容易被禮部侍郎獻上的古方救回了一條命。雖然還有餘毒,卻已是重回現世。他本以為,當他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悠悠轉醒時,第一眼看見的會是他最愛的女子——孫曉曉;他本以為,那個女子會非常擔心他的身體,日日夜夜守護在他身邊,不忍心離開半步;他本以為,那個女子,是愛著自己的。
但是,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在他緩緩睜開自己疲憊的雙眼的時候,哪裏有孫曉曉的影子啊?有的,隻是曾被他欽賜“椒房殿”居住的貴妃漣漪焦灼不安的臉,當她看到自己醒來的時候,表情立刻變得歡喜不已,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漣漪不停地喚著蘇恒:“皇上,皇上,您終於醒了?”可是,蘇恒此時什麼都聽不到,他隻想親眼看見他深愛的女人。
更令蘇恒氣憤的是,負責調查自己中毒之事的侍衛前來稟報,已經抓住了那個毒害自己的人。蘇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會是她?會是麵前這個從來都不肯給自己下跪,現在卻被強迫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女人——孫曉曉。
她不擔心他。對啊,她親手害了他,怎麼會反過來擔心他?時光讓彼此之間漸行漸遠。經年之後,才知道,所謂的刻骨銘心隻是紅塵俗世裏的一場灰色煙羅,那些甜蜜與愛恨,是光陰深處一抹春光,曾經繁花似錦,最後滿目蒼涼,姹紫嫣紅盡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想象的最後,會看到自己變成夜色裏慢慢盛開的荷。一點一滴掙脫淤泥,回歸本真,那些絲絲縷縷的經曆,都被時光沉澱與水底和過去。隻希望,今世若有得菩提時。兩心通徹,無關情節。它是暗夜裏的一個疤,是傷心人的酌酒獨飲,一罐醉生夢死怎敵纏綿不休的思念。夜未央,遍地哀涼。過去的是閬苑姽嫿,字燼未休語輕乏,丟不掉,開著的桃花是傷疤。我們向前走了很遠,才回頭。舊時光是個美人,溫軟嫻靜,眼深如潭水。我們追溯的時候,就為她畫眉。她的眉太淡,麵容太模糊,如何抵得過歲月稀釋,情愛揮發。後來,逆著光線向幽深晦暗的早年看去,投宿於不複存在的臂彎,向舊時光討來了一絲暖。何為浮生清歡?清歡是炎炎酷暑時下河抓幾隻魚蝦晚上做菜。是在庭園裏摘一籃子的茉莉等趕集天拿到小鎮上去買花。是暮色四合時和近臨在槐樹下話著柴米油鹽的煙火話。也是煮了一壺茶,溫了一壺酒,順摘幾顆新鮮蔬果,黃昏時分,等你回來共飲。很顯然,此生,孫曉曉與蘇恒很難完成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