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居的客宅在這座府邸的西側,客院的院門是半月形的門扉,門楣兩側枯色的木植掩映著這若隱若現的院落。夜已深,幽深的回廊已不現人聲。家仆們早已把這院落屋邸拾掇幹淨。因為伊籍大人和老管家的明令禁止,所以這處客院少有人來。
洛青靜靜的跟在淩香身後,二人的腳步聲在萬籟俱寂的秋夜裏清脆深邃,穿過月門,拂過攔葉。他們站在了客宅門外。
洛青停住了步子,輕柔說道:“我已吩咐奴仆為姑娘燒了熱水,姑娘一路分塵,正好沐浴。門扉有栓,我侯在這裏便是,姑娘洗好了,再喚在下進去。”
淩香緩緩的轉過身,秋風徐徐擾亂了她兩鬢的秀發,她撥弄修長的指尖拂去障目的長發,合著秀拳,端起玉臂似冷非冷,似嬌非傲的說道:“你這次不綁我,難道不怕我從後門逃走麼?”
洛青不露聲色,平和說道:“姑娘終究是女子,即使逃的再快,在下也追的上。”
淩香妙目輕嗔,冷哼一聲走進了屋門。門栓吱嘎的橫上,水聲潺潺的響起。火燭跳搖,紙窗上並沒有留下一葉光影。洛青座在屋外,十指相合托著臉頜,遭逢大變,短短的幾日光景讓一向有些玩世不恭的洛青,奇快的成熟著,尤其剛剛和伊籍,商議著如何營救的方略,他們反複的推演,終於找出成功的希望最高的方法,但相應的風險也是不低的。洛青知道他回家的希望應該是很小了,時間蟲洞的出現和中巨額彩票獎金的概率應是差不多的。既然回家的希望渺茫,何不全力相助魯茗,就當是報答他讓自己又多了幾日壽祿的恩情吧。
洛青靜靜的想的出神,不知何時,身後的門扉被秋風輕柔的拉開了一角,慢慢的停在他的背邊。
洛青撩起長衣緩步的走進屋宅內,屏風窗格的四周若幹燭台,光焰開的正好。屋內中,蠟燭的燭影並不濃鬱,光亮散的透徹均勻。
淩香坐在榻邊,穿著單薄的衣衫,望著窗外的遠山癡癡出神,瀑布般的烏黑秀發平鋪在她的香肩上,不時的有水珠顆顆的墜落打濕她的布襪。
洛清走到榻邊,拿起一床錦被,輕輕的堆在淩香的身側。再拿起另一床薄褥,轉身欲走。
“謝謝你…”婉轉憂鬱的垂歎從洛青的身後響起。
洛青沒有回身,他喃喃語道:“我救你,也是為了報他人的救命之恩,並不光是為了姑娘。”
“我謝你,是謝你冒著危險保全了我的…保全了我,聽你們的談話中,我知道那位大人是官府中人。如果,過一****去軍中,要一名軍妓,即使費一些周折或買或贖,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難事。可你冒著危險救了我,這份善心,奴家看得到,先生也當此謝。
洛清依然沒有回身,但聲音哀惶卻是顯而易見,道:“姑娘的禍事,在下是始作俑者。姑娘不必相謝,洛某做事但求心安。姑娘休息吧…”
淩香抿了抿嘴唇有些羞澀的說道:“先生曾經如此放蕩不羈,怎麼當下如此敦儒守禮,奴家有要事欲和先生商議,還望先生留步。”
洛青把被褥放在了一邊,在榻邊的一角坐了下去,略帶玩味的說道:“看來,姑娘是想聊天?”
淩香卻沒了回音,隻見她從榻邊慢步走下,站到洛青麵前,盈盈俯身跪了下去,雙臂齊眉叩首下拜,哀淒道:“望先生善心慈悲,大軍討伐之時,請饒奴家母親性命。先生若是成全,淩香…,淩香為奴為婢,終身服侍先生。”
洛青扶住她的長袖衣裙,和聲語道:“地上寒涼,你起來說話。”
淩香起身縮在榻邊。洛青把床上的錦被披在了淩香的身上,道:“姑娘,怎知令堂一定會敗,萬一是我敗了呢,我還要求令堂赦免在下綁架姑娘的死罪呢。”
淩香幽歎道:“一幫盜賊而已,隻會打家劫舍,行齷齪汙穢之事,我若不是仙姥之女,隻怕早就被…在母親麵前還要日日歡笑,佯裝無邪,多少次慘事都發生在我的眼前,我卻隻好裝作視而不見。”
當我被抓進軍營,我隻道我一直以來見死不救的罪業終於輪回在我身上。我閉目等死之時,是先生…奴家知道先生是大善之人,還望先生能施以援手,我曾經向著蒼月盟誓,要殺了先生…舉頭三尺,神靈自在。淩香不敢違誓,所以奴家會是先生牛馬以此報先生的大恩。”
淩香句句誠懇,眼噙淚光,眉宇間的楚楚幽若,唇彎上的斑斑淚痕更是讓人心生愛憐。洛青幫她裹緊了被子,笑道:“你想當牛做馬,瞧你柔柔弱弱的,粗重的活計定是幹不來的,這麼說來你豈不是誑騙本先生。這樣吧,我提個條件,你若是答應,我就幫助令堂,若是不答應……”
“奴家…奴家…奴家…”淩香又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道瞬間漲紅的臉龐仿佛在下著巨大的勇氣,道:“奴家,奴家允了先生便是…”
“我還沒說呢,孺子可教也…那就請姑娘做在下的麻豆吧。”洛青壞笑的說道。
淩香聽的一愣,茫然道:“麻豆是何物?”
洛青嚴肅的壞笑道:“這麼說吧,我本是,本是個畫匠。”他收斂了笑意,突然間一抹紅暈也塗在了他的臉上,道:“你不知,你剛剛有多美,若是我的相機還在就好了,我想把剛才的畫麵,畫下來送給你,明天…九死一生,凶險難測,願我的畫作,作為你的傳世家珍,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