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2 / 3)

如此大量地從外選用博士、直講在國子監掀起了一股小旋風。

國子監是個門閥遺風十分猖獗的地方,文人相輕、相忌、相譏的事時有發生。

不久,韓愈發現了一個怪事。每到吃飯時,新任直講楊博都獨自坐在角落自斟自飲。他不與別人周旋,別人也不與他多話。有幾個好事者常愛拿他取笑,但不論那些人如何調侃、譏諷,他卻從不動怒,從不還口,隻是旁若無人,我行我素。

緣何如此?韓愈很快就明白了。因為楊博長得醜,因為楊博衣著舊,僅此而已。

韓愈看在眼裏,記在心上,決心非要在士人中整肅一下這種以貌取人的陳風陋俗不可!

又到了用飯時間。韓愈的餐案前擺好了碗筷,酒觴。他對吏官道:“去!再拿一副碗筷、酒觴來!我要和大學問家一起用餐!”

眾學官都愣了,交頭接耳,猜測著、議論著,不知哪位博士能獲此殊榮。因為曆來的祭酒從沒有當眾與任何學官同餐共飲的先例。祭酒的案幾,都是寬寬在上、至高至尊的;且佳肴豐盛、佳釀醇厚,這不僅顯示著無比的威望與尊嚴,也顯示著難以逾越的才學與資曆。而今天,祭酒要與人同桌共飲,這個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才,一定是個與祭酒比肩的人才!

飯食擺好,酒觴備好。韓愈站起身來,他徑直走到楊博麵前笑道:“楊直講,你禮學講得如此精道,我想請教你幾個問題。來!陪我吃酒!我們邊吃邊講!”說著,他挽起楊博的衣袖,旁若無人地把他拉到自己的案幾前,並親自為他斟滿了一杯醇酒。

眾學官看傻了!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堂堂的祭酒竟會同一個無比醜陋、寒酸的直講同餐共飲,還稱他是大學問家,真是不可思議呀!

韓愈視而不見,他高高地坐在祭酒案幾前,和楊博交杯換盞,侃侃而談,好不快意。他就是要用這種氣氛來打擊那種酸腐的門閥遺風,樹起個正派的、與人為善的、惟才是舉的良好學府作風。他現在好像就在潮州、在袁州、在自己的屬地裏自由自在地革新他的政治。

國子監裏都是明白人,此後,那些自命不凡、自詡清高的學官再也不敢辱謾同僚了。

國子監風氣一正,做學問之風亦越發嚴謹了。韓愈用他的言傳身教,影響著、帶動著一個朝中最高學府,向著一個全新的方向發展。他很輕鬆,想就此在儒家學府、士人弟子中安度晚年了……

不想,韓愈的才華愈發被皇上看中,不久他又有升遷,當了兵部侍郎。福兮禍兮,命裏注定,他還要遇一件大事。這是一件讓他青史留名的大事……

長慶以來,朝廷內部矛盾的不斷擴大,削弱了中央政府的力量。各地藩鎮見有機可乘;便又蠢蠢欲動,伺機謀反了。

河北鎮州(正定)的驕兵首先發難。

起因在於,朝廷任命的節度使田弘正是個講奢侈排場、不體恤下屬的驕橫官員。長期以來,他視將士如草芥,動輒鞭笞、辱罵,甚至刺殺奪命也是常有的事。將士對其積怨日久,早有反叛之心。朝中混亂,正是時機。加上田弘正身邊的兵馬使王廷湊是個早有篡權野心,欲取而代之的危險人物。他見時機已到,便借將士私怨,有意激怒他們。一夜之間,王廷湊帶士兵把田弘正及其幕僚、家屬幾十口人一並斬殺,形成了一種“官逼兵反”的嚴重局麵。事成定局,王廷湊站了出來,他自稱“留後”,要求朝廷正式委任他做鎮州節度使,統領河北。事態嚴重,這無疑又是一次曆史上藩鎮占地為王、割據自立鬧劇的重演。

朝廷慌了,怕引起連鎖反應。各地藩鎮若仿而效之,大唐江山豈不又要分崩離析、四分五裂了嘛!“安史之亂”的戰火豈不又要死灰複燃,形成燎原之勢了嘛!說不定這一把火要燒毀整個大唐呢!如此說來,朝廷當然是決不能允許王廷湊“自立為王”的!

於是,朝廷火速派兵,用15萬軍隊大規模進行討伐,想一舉殲滅突起的王廷湊勢力。可是事與願違,王廷湊雖然隻有一萬多兵力,但卻極會作戰。他利用朝中各方軍隊內部的不和,巧使離間計,聲東擊西,各個擊破,僅月餘,就打得皇家軍隊七零八落、潰不成軍。不僅如此,他還圍困了河北重鎮深州(今深縣),從而提出了更高的占地要求……

朝廷的軍隊的連連敗北,使四方藩鎮果然聞風而動,各扯義旗。

皇朝內部,一下子亂了陣腳。麵對藩鎮的狼煙四起,朝廷軍隊首尾難顧,死傷慘重,終於無力再戰,準備向王廷湊讓步,同意他做鎮州節度使,令他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