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這王廷湊野心愈大,他占著深州極為得意,便進一步向皇朝提出要求,想要連同深州一並占有。此刻,他依仗天時地利,固守深州,拒不罷兵。
穆宗慌了,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他不知道如何來解深州之圍。
眾朝臣也亂成一團,紙上談兵,你爭我吵,眾說紛紜。
“派個朝官帶些銀兩去安撫王廷湊,隻要他肯讓出深州,如何都行。”
“他要是不答應呢?”
“出兵再打!”
“已經損失了15萬兵馬,再打……”穆宗麵有懼色。
“隻能派個朝官去勸降了。先安撫他,讓出深州,條件再議。”宰相元稹道。
“好像隻能如此。可是派誰去好呢?”穆宗為難地說。
“兵部侍郎韓退之能言善辯,他去最妥!”朝臣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韓退之?”沒等穆宗發話,韓愈已經站了出來。
韓愈麵無表情,拱手一拜。話語一出,驚煞眾人。他道:“國難當頭,臣子盡當為國效忠。韓愈雖不才,願前往深州勸降,望聖上恩準!”
“退之,你真的肯去?那可是個兵戎相交的險地啊!”元稹驚叫道。
“責無旁貸!”韓愈語調不高,一言九鼎。
穆宗大喜,當即令筆吏寫下禦旨,派韓愈即刻前往深州解守將牛元翼之圍。
韓愈接了聖旨,頭也不回地退朝而去。
望著韓愈漸漸遠去的背影,元稹黯然失色,不禁感歎道:“韓愈可惜呀!”
“為何這般說?”穆宗驚問。
“韓愈此番前去,凶多吉少!”元稹後悔自己剛才說了句勸降的廢話。
穆宗猛醒,真是這樣!那王廷湊窮凶極惡,一下子竟殺了輔佐多年的田弘正及幕僚、親屬幾十口人都不手軟。這樣的人何事做不出來?韓愈此去勸降,豈止是凶多吉少,簡直就是羊入虎穴,有去無回啊!想到這,他連連大叫,“快!快去把韓愈給朕追回來!快呀!”
不大工夫,韓愈回來了。他恭手上殿,不解地問:“聖上為何如此急切地宣退之回朝?莫不是王廷湊又有了什麼新的動向?”
“不不不!剛才朕隻是想著如何去解深州之圍,卻忘了王廷湊是個虎豹之人!幸得元賢卿提醒,去王廷湊大營,這不是送韓愛卿去死嗎。現在朕收回成命,愛卿不用去深州了,留下來與朕另作它議吧。”穆宗道。
韓愈點頭。良久,平靜言道:“聖上憐惜臣子韓愈明白,可是深州之圍如何能解?”
“再商議。”穆宗一臉的茫然。
韓愈道:“軍情似火,除了討伐,隻有勸降了。雖然深州是死地,可朝廷任韓愈為兵部侍郎,職責所在啊!現國難當頭,韓愈豈有受恩於君而遇事自保之理?請聖上不必收回成命,韓愈願前往盡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愛卿真的要去!”
“雖死無憾!”
大堂內鴉雀無聲。
韓愈再一次義無反顧地走出殿堂,這一次,他步子越大,神態越穩。如今的韓退之,經曆過九死一生的韓退之,再也不會退之了。他感到似乎是柳子厚的魂魄一直在追隨著他,給他智慧,給他力量,給他戰勝一切的能量!
鎮州,王廷湊的軍帳大營森嚴壁壘,眾將士全副武裝地迎接韓愈這位朝廷特使。
韓愈一出現在軍營前,兵士中立刻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有人竊笑、有人指點、有人謾罵,也有人幹脆就冷嘲熱諷起來:“快看,朝中沒人了,怎麼派這麼個棺材瓤子來解圍?莫不是譏笑我等無能?”
“別小看他,聽說是兵部侍郎,還當過國子監祭酒,文章做得非常了得,弟子滿天下呢!”
“那又如何?秀才怎能策兵?就這等熊樣,能當兵部侍郎?恐怕連支紙槍頭都提不起來。”
人群中響聲一片,韓愈視而不見、充耳木聞。他笑著和眾人打著招呼,盡管沒人理他。
這場麵也確實令人可笑。一邊是刀光閃閃、殺氣逼人的武夫;一邊是老兵、瘦馬和兩鬢斑白的韓特使。誰能想像得出這是談判?對峙?還是斬殺呢?牽馬的老兵兩腿發軟,戰戰兢兢地往前挪步,但偷眼看見韓大人笑眯眯推擋著眾人,沒話找話的輕鬆樣子,也隻好強壯著膽子,拿出點精神麵對群凶。畢竟是朝中的特使啊。
臨出發前,穆宗問韓愈可要帶幾個高手神策軍?
韓愈笑道:“隻需一人一馬!”
穆宗愣了一下道:“也罷!到神策軍去,好馬勇士任卿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