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無奈斬恩人(3 / 3)

那些同事躲躲閃閃,沒一個開口,張世煌急了,揪住李政光追問:“李公差,什麼秘密?難道連我也要瞞!”

李政光支吾道:“我們不是說你,說的是西鄉出了一件怪事。”

張世煌問道:“什麼怪事,莫非與我有關不成?”

李政光道:“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這怪事實在怪得出奇,西鄉一男人竟然變成了女人,州署專門派了官員去核實,還要載在史誌上備案呢。”

張世煌道:“男人變女人確實奇怪,他是怎樣被人發現的?而且還傳到州裏來了。”

李政光道:“說出來這怪事真是怪得幹脆,這怪人原是娶了老婆的,卻不願和老婆同眠,專喜歡和村裏的俊美男子共床,共床也罷了,還動手動腳,極不莊重,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讓鄉人都知道了。族上感到沒有顏麵,聯合起來要驗明正身,若是妖人,好早點沉潭。族上幾個尊長把他褲子脫了查看,卻是個正常男人,無半點異樣,但消息傳開了,說地方上男人變女人,天下要大亂,正好今年廣東有亂,不是應驗了麼?所以州署要派人去勘看。”

這傳言張世煌也聽說過,算不得新聞,張世煌知道李政光在忽悠自己,遂不再與他多說話。到了停屍房,見師父還在睡懶覺,便不打攪他,即從衙裏出來。

一路上,有認識的市民見了他就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張世煌更加肯定有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且傳到街上去了。剛剛到了日升街街口,周天賢拄著拐杖向張世煌招手。

自宴席風波之後,包括周天賢在內的街坊已不再與他答腔,他在招手必定有事。

待張世煌走近了,周天賢道:“張世煌,我要問你一句話——你為何要冤殺劉漢清?”

張世煌也不想爭辯,道:“這些天我腸子都悔青了,是我對不起他。”

周天賢頓著拐杖道:“一個對不起就能了事?你這是濫殺無辜,昨天傍晚寶慶府的快馬到了都梁,令州衙門不要處斬劉漢清,你有本事啊,提前把人給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張世煌如五雷轟頂,如此說來,劉漢清一案確有冤情,如果照劉漢清的辦法,隻用刀背佯殺,還是可以救他的呀!可是現在後悔已經沒有用了。

張世煌記起劉漢清臨死前的囑托,便撇下周天賢到香燭鋪購買祭祀之物。返回時,在街口有人發現了他,就故意把音聲提高:“你們看,那個不是劊子手張世煌?”

另一人道:“是他,燃成灰都認得!”

又一人道:“別惹他,當心沾上晦氣。我早說過劉漢清終有一天會倒大黴,別人像避瘟神似的避劊子手,他倒好,還和張世煌打得火熱!這不是應驗了嗎,招來了滅頂之災,白白丟了性命。”

另有人道:“這事我信,鹹豐三年張世煌掉進樂洋塘裏,劉漢清救他時一個人背不動,叫人幫忙。那晚上我也去了,我見了張世煌連喊晦氣……現在想起來當晚幸虧沒有幫劉漢清,不然的話,我也惹上晦氣了。”

後麵的話越來越刺耳、難聽,張世煌聽不下去了,逃也似的回了家。

張世煌把祭品用竹籃盛了,戴著一頂棕絲鬥笠,遮了顏麵往東而去。

張世煌在東鄉打聽到劉漢清葬在劉家祖墳上,遂爬上山,果然發現有一塚未長草的新墳——奇怪的是墳前立了兩塊碑。張世煌走近前看,原來碑為女婿所立。道是:新故劉府嶽父漢清之墓,愚婿鄭正良皇清鹹豐四年四月初十立。另一石碑刻了一首冤詞——

有日月朝暮懸,

有鬼神掌著生死權,

天地也,

隻該把清濁分辨,

可怎生糊突了盜蹠、顏淵?

為善者受貧窮更命短,

造惡者享富貴又壽延。

天地也,做得個懼硬欺軟,

卻原來也這般順水推船。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

天也,你錯勘善惡枉做天!

張世煌看罷不覺淚下。按都梁風俗,凡被官府處斬者,無論高壽多少,有無子嗣,都不得葬祖墳,劉漢清葬在這裏,可見劉姓族人並未把他當成壞人。

張世煌擺好祭品,焚上香,點燒紙錢,伏跪墳前痛哭流涕,也正在此時,背後有人喝叫:“什麼人,何故來上墳?”

張世煌正匍在地上,也不起身,回應道:“我叫張世煌,生前劉漢清待我如子,今日特來上墳。”

那人冷言道:“原來是忘恩負義的劊子手,你不配上這墳,快給我滾遠一點,別犯了劉家的風水寶地!”

張世煌道:“漢清老人臨死前囑我在他伸冤之日及早告慰。”

那人道:“這事輪不到你做,已經有人告慰他了!還不快走,我喊叫一聲,讓劉家族人把你這個薄情寡義的劊子手亂棍打死!”

張世煌本能地回下頭,發現站在身後的正是初八那天在“一家坪”向他求情的漢子——劉漢清的女婿,遂道:“你是鄭正良吧?”

漢子道:“我是誰關你什麼事,莫非你還想殺我不成!”

張世煌還要說話,卻聽得山下有人在叫喊:“鄭姑爺,不要讓劊子手跑了,今天打死他祭奠你嶽父!”

張世煌起身看到,山腳一群劉姓族人正奮力爬山,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