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張世煌去東鄉劉家祭奠劉漢清,不想被劉姓族人認了出來,他們自發組織起來要打張世煌出氣,幸虧劉漢清女婿放了他一馬。
張世煌為了逃命,竹籃、祭品也不敢要了,一路狂奔翻過劉家後山逃回城裏。張世煌本想在劉漢清墳前好好懺悔,以求得心裏的平靜,結果這事給劉家人攪了,內疚、後悔、難過、自責鬱結於心,怎麼也無法排解。精神的折磨遠比肉體的折磨更為痛苦,為了消愁,張世煌又一頭紮進了武陵井的“怡春院”。
張世煌自負債起就很少光顧妓院,他今天來到這裏,粉頭們找出由頭,說他“無情、無義、不顧妹妹的苦苦相思”,要罰他做東吃酒。張世煌也巴不得借酒消愁,在“怡春院”裏和粉頭們吃起了花酒。
粉頭一心要捉弄張世煌,知道他讀書不多,一致提議猜謎,粉頭出謎麵,由張世煌猜,猜中了粉頭喝酒,猜不中酒由張世煌喝。粉頭春花道:“兩手剖開舟兩頁,內載黃金白玉;一拳打破缸一個,中裝瑪瑙珍珠。打兩種食物。”
張世煌想了想,猜不出來,把酒喝了就問:“是什麼東西,快告訴我。”
春花道:“上聯為鹽蛋,下聯為石榴——我說了謎底,你再吃一杯。”
張世煌也不推諉,猜了幾個都未中,就道:“有兩個謎底的不好猜,隻能打一物件。”
粉頭荷花道:“這買賣稀奇,人人害怕買我,偏要買我;那東西古怪,個個不願見它,總是見它。打一與你們劊子手有關的物件。”
張世煌脫口道:“斬人的大馬刀!”
荷花把纖纖玉指直戮到張世煌額頭上:“錯,是棺材,快喝兩杯!”
張世煌喝了兩杯,又道:“謎麵太長了,要短一點的。”
粉頭桂花道:“混沌乾坤狀似桃,一無肌骨二無毛。老張送你歸西去,莫在陽間挨一刀。打——”
張世煌連忙打斷桂花道:“這回該你喝酒了,謎底是劊子手!”
桂花道:“錯!是雞蛋,喝兩杯!”
輪到雪花,她未言先笑道:“無公喪母地丁憂,萬裏河山帶孝頭,明日太陽來作吊,家家戶戶淚長流。打一自然現象。”
張世煌終於開了竅,道:“這個就不難猜了,是下雪。”
雪花道:“猜對了,喝四杯!”
張世煌吃驚道:“猜對了為何還要罰?”
雪花道:“你好不容易猜中一次,當然該慶賀!”
張世煌隻好也喝了。喝到最後,他有點醉了,下一輪春花又開了頭道:“此僧從未入娘胎,昨日天公降下來。暫借午門投一宿,明朝日出往天台。打一人。張師傅如果這個謎底猜不出來,那可要多罰。”
張世煌道:“這回說到我家門上來了,我能猜出,罰十杯都沒問題。”
春花道:“那為何物?還不快快猜來!”
張世煌道:“你說的是我師父,他無父無母、無根無底,雖然有人說他可能是大戶人家未出閣小姐所生,也有人說他是你們這樣的人所生,還有的說他是後娘托人丟出來的——總之都沒有證據。所以,說他‘未入娘胎’,‘天公降下來’都說得過去。”
這時他身旁的月月紅焦急起來,向他擺手,並小聲說“雪人”二字,那春花見了,麵露不悅之色道:“月姐,如果你心疼壞相公,你替他喝了,不許這樣犯了規矩。”
月月紅道:“你們合夥欺侮他一個,我不過路見不平,就說得這麼嚴重。”
春花道:“啊哎,說是你壞相公,你還真當人家是壞相公,連朝夕相處的姐妹都不認了!你別忘了,他今晚前半宿是你壞相公,到了後半宿夢醒後你看看還在不在身旁!”
見月月紅和春花吵了起來,粉頭們趕緊將她倆勸開。此時天已向晚,月月紅也不再與春花爭執,扶著醉薰薰的張世煌入了房間。
月月紅先幫張世煌脫得精光,然後自己寬衣解帶拋了幾個媚眼,然後玉體橫陳於床上……張世煌呆呆地盯著月月紅,卻不急著承魚水之歡……月月紅道:“我的親哥哥,多日不見,你就變成雅士了,你過去可是饞貓一般,一見麵就立馬想著要那個的,嘻嘻……”張世煌也不答話,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月月紅粉嫩的脖子,直看得她嬌嗔道:“看什麼呀,我的脖子有那麼好看麼,值得你看這老半天的!”
張世煌仍然無語,他緩緩走近,伸出粗糙的大手在月月紅的頸項處認真、細致地摸,摸到關節處,他的喉結動了動,很認真的道:“斬人說容易也不容易,頸骨一樣的不好對付;說不容易也容易,找準了位置比殺豬快多了——這裏是關節,從此處下刀最省力氣。”
月月紅吃驚地望著張世煌,見他下麵軟綿綿的,如嚴霜打蔫了,再看他的眼神不是淫邪而是凶光畢露,頓時明白過來,便趕緊推開他本能的大叫:“劊子手想殺人了!救命啊——”
這一喊,“怡春院”頓時大亂,連嫖客都棄了粉頭奔出來看熱鬧。月月紅隻穿了內衣在大堂裏心有餘悸地講述剛才的情景……有膽大的去房裏看張世煌,隻見他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並自說自話地背殺頭“秘訣”——人的脖子千差萬別,各有不同,有長的、短的、粗的、細的……脖子雖然有差異,但可分成幾大類……一旦掌握規律,砍頭並不難,每個人的頸骨上都有軟關節,從此處下刀最省力氣……
張世煌在喃喃自語,一位嫖客見狀大喊道:“張世煌犯殺人癮了,快逃!”
看熱鬧者一哄而散……
張世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第二天他很晚才起來,頭很沉,慢慢才記起昨晚的事來。這時候,他昨晚上的事已經傳遍了全城,大街小巷正在議論。這事他是去衙門點卯的路途中知道的,大約是在學館裏的位置,有一個人在那裏唾沫飛濺地宣講:“張世煌殺人成癮啦,幾天不殺人他就犯癮,這種癮犯起來比鴉片癮還難受,腹內如百爪撓心,口水鼻涕長流,非要殺了人、見了血才能恢複……昨晚他犯癮了,竟然要拿粉頭試刀,還喋喋不休地背殺人密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