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著窗，視線穿過金色的陽光到達對麵那棟藏青色教學樓，漫無目的地尋找。這是我開學以來，唯一新養成的習慣，喜歡在對麵陽台上穿梭往來的人群中，在那一張張陌生的臉龐下，讀出些什麼。我厭倦了如同小學時期的追追打打，可是看著不一樣的人做著同樣的事，我卻不免感到舒坦，有回憶的味道釀在微笑裏。
那天之後連著很多天，和吳默翰都沒有任何言語任何具體的關切。偶爾在走廊、操場上碰見，也不打招呼，點頭微笑一一省去，表麵上像陌生人，可我依然能夠體會到他不曾遺忘我，我堅信。即使在籃球場之後……即使在他無視我存在，向唐曉凡走去的那一刻，我依然堅信我們決不會因此而分開。
楊譯捧著一摞卷子，從辦公樓出來，抬頭看見我，開心地朝我笑了一笑，眉毛輕輕上揚，很精神的樣子。
“快上課了，進去吧！”他路過我身邊停下來。我自覺地尾隨其後走進教室。
因為是一節照本宣科的數學課，再加上上一節體育課打乒乓球的過度，我很快就見到了周公。連著幾日的緊張學習，到周五已是一極度疲倦的身心，我睡得很沉，以致於渾然不覺“壞事”的降臨。
“李婺……李婺！”我“謔”地一聲站起來，上一刻還矇矓惺忪著下一秒就“騰”地滾燙滾燙的燒地不行，我看到了數學老太那張憤怒猙獰的臉。據說在叫我之前，數學老太已瞪了我多回。
同學們安靜下來，等待著數學老太的訓話。風不甘心地呼呼往窗戶裏鑽，引起窗簾一陣咆哮，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山雨欲來風滿樓”。
坐在後排的女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我隱隱有些發怵，她的哭聲帶著一絲恐懼，有令人心慌的感染力。
數學老太本就不耐煩的臉愈加顯得難看，她不客氣地敲敲講桌，指著我後麵的女生吼道：“你——怎麼回事？！”
她強自穩了穩情緒，哽咽道：“她……褲子上有好多……好多血……”
接下來，全班同學的焦點都聚集在了我身上，我這才了解她口中所謂的“她”竟然是我。我褲子上怎麼會有血呢？有的話我應該會疼啊，我好笑地想著這些疑點，下意識往褲子後麵摸了幾下。果然，指頭染上了暗紅色斑跡，我不禁困惑了，看著手上的“紅”，感受著由它所傳來的溫熱，我忽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至於究竟明白什麼，其實要我說卻也是道不出來的，隻是憑著本身極其的敏感譜出了一些思緒。來不及看周圍同學的反應，來不及跟數學老太告假，在驚慌失措中我跑出了教室，跑出了學校。
我攔路截了一輛出租車，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回家，我慶幸明天禮拜六，不上課。
到了家以後我很惶恐地給媽媽打電話，暗地裏卻羞恥得難以啟口，那一通電話讓口才不錯的我挨了不少罵，媽媽一麵生氣一麵擔心，從公司趕回家，結果令她哭笑不得。
那天我正式由小女孩成為了少女，雖然這場儀式來得如此突然，來得這麼難堪，可我小小的心靈卻充滿了感恩，因為媽媽因此而將出差的日子延期三天。
周一回到學校，大家各忙著各的事情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隻有楊譯，一直埋著頭寫作業，一個上午一句話都沒有，我感到萬分無奈，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好幾次想開口與他講話，但我竟然連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心底深處我也是暗暗對那件事感到可恥。
中午從食堂回到教室，我才知道我誤會了楊譯。走進教室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景象很不堪，我座位四周一片狼籍，鄰排歪倒了三四張桌子，地上亂攤著書本、文具，上麵沾著一些風幹了的血漬。看到這些，我莫名地緊張起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找遍學校，我在醫務室看到了楊譯。他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雲眉微蹙，睡得很不安寧。
“阿姨，他怎麼了？”我輕聲問醫生，不想吵醒楊譯。
“他的手骨折了，沒什麼大事。”
我還想說什麼，楊譯卻醒了。“你怎麼找來了？”他下意識動動身子，一陣疼再躺下去，朝我笑了笑，淡淡的，滲透著些許暖意。
我心裏一陣感動，眼眶紅紅的，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阿姨不是說了嗎，我沒什麼事，就是接下來幾天的課堂筆記你得幫我了。”他歪著腦袋，眼睛裏滿是安慰。
我使勁得點點頭，一時忘了我的疑惑。
到該離開的時候，楊譯在我耳邊輕聲說：“中午的事，問徐徐吧，她知道。”
我看看楊譯認真的臉，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回到教室不久，徐徐跑來找我，上竄下跳的，一副十萬火急的模樣。她還沒等站穩，拉著我就往外衝。她說李婺，出事了，吳默翰把那四個家夥叫中門去了。她邊跑邊說，風急急地往她嘴裏灌了一陣，她咳個不停。我本來想問清楚，前因後果一概不明了的我聽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話，搞得稀裏糊塗的，但一聽到“中門”，我知道這是一場打架，因為中門向來是武力解決私人恩怨的地方。
兩麵高高的白牆，一條長長的寬走廊，他們就在走廊的中間。吳默翰放倒其中一個，又給了另一個一拳。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忽然極其地厭惡。
“吳默翰！”徐徐高聲喊了一句。
吳默翰一頓，對方人裏衝出一個給了他一耳光，那是我班市委副書記的小兒子。“啪”的一聲，我的心愣是提到了最高點。吳默翰回過神衝過去，徐徐趕緊死命地拉住他，然後叫我：“李婺，你愣著幹嘛，過來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