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九個人都不抬了,擦了擦汗都坐下涼快涼快。杜岔一笑,“哈哈哈!九位坐著,看我一個人的。”這九個人心說,瞧你跟憨大郎兒似的,這兩天把我們冤苦了。你一個人先哭去吧,看你怎麼抬。再瞧杜岔,飛身登船,一手夾一根兒,行走如飛,到岸上碼好垛,接著又翻回去,一回夾兩根,越幹越快,氣不湧出,麵不更色,腦門兒上連個汗球都不掛。杜岔越幹越高興,不是一手一杷,索興一手夾兩根了。不大的功夫把這隻船卸完了,又幫助別的船卸,絲毫不累。這九個人的眼睛都看直了,舌頭吐出來縮不回去,現用手往裏揉:“媽呀!他哪兒來的這股勁頭,這不成神仙了嘛!”趕緊喊:“喂!朋友!快回來歇一會兒,甭管他們的船,咱們分不著他們的錢,回來。”
杜岔幫助別人幹完活,回來了。“快坐下!快坐下!大哥!您貴姓?”“我姓杜哇。”“杜大哥!這回我們這才知道您不是人哪。”杜岔一聽,這象話嗎?我不幹活,說我是小舅子,我幹活麼,說我不是人。“真的,杜大哥!您是個大力神,法力無邊哪。”過了一會兒,人家那隻船上給杜岔送過五百錢來,他們這邊也多給杜岔五百錢。
從這天起,杜岔每天掙兩吊錢,除去店錢還能餘剩一些。孫掌挺也很喜歡杜岔,“唉!你這個事兒,就是衙門裏沒人哪。說真的,你倒是個英雄,可惜被困山東。你要認識我們本地的秦叔寶秦二爺就好了,那是個熱心腸的人,交朋友血心熱膽,一定能給你想辦法,讓你回轉南陽關。”杜岔也聽說過秦瓊,可是跟人家沒有一麵之交哇。
這天,外邊下著牛毛細雨,碼頭上沒活幹,杜岔蹲在孫家小店門洞裏發愁,就聽路北磁器店的掌櫃在門前說話,“哈哈哈!秦二爺!下著小雨兒,您進來坐呀。”杜岔一看,磁器店門口站著一位英雄,身高九尺,青衣大帽,黃色絲線板兒帶紮腰,正是山東好漢神拳太保曆城馬快秦瓊。原來叔寶是回家路過磁器店,掌櫃的請叔寶進來,“秦二爺!您看我們店裏新到的大魚缸,瓷質很細,彩釉也很好看,您買一個吧。算您便宜點兒。您就給二兩銀子吧。”叔寶一看這個大魚缸真不錯,前幾天老娘還說,打算買個大一點的魚缸,今天總算碰上了。“好!這缸不錯。掌櫃的不要賠錢,該多少錢你說話。”“二兩銀子有賺兒。二爺放心拿去吧。”當時叔寶付了錢,可是這個缸起碼有四十多斤,怎麼弄回去呢?倒不是自己不願扛,也不是扛不動,因為走在街上,老百姓都要和叔寶說話,很不方便。
對門兒孫掌櫃一拍杜岔肩頭,“還不快去幫著扛缸!能把你的事跟秦二爺借機會提一下啊,”杜岔一聽,噌的一下蹦起來,撒腿跑到磁器店。“二爺!我給您扛著吧。”“好,好!謝謝。”杜岔伸手一攥缸邊兒,兩手一掄,放在肩上。兩個人一前一後直奔水南寨太平街專諸巷。半路上也不換肩、也不喘、腰板不塌。叔寶很敬佩。進家門往小後院走,叔寶一指,“朋友,放在這裏吧。”杜岔心裏想,漂漂亮亮地放下,好引起叔寶對自己的注意。這下子壞了,因為下雨把缸沿兒都淋濕了,非常滑溜,他雙手一掄,出溜,叭嚓,二兩銀子的魚缸摔個紛粉碎。杜岔嚇得魂飛膽裂,臉色都白了,咕通跪在地下,“小人一時不慎,摔了您的魚缸,死罪死罪。”叔寶大笑,“哈哈哈!賢兄快快請起。一路上你多受累。一個魚缸,無關緊要,摔了就掉了,賢兄稍候。”叔寶來到自己房中,拿了十兩銀子,到後院兒,“賢兄!這有紋銀十兩,你拿了去用吧。”杜岔連連擺手,“爺台!我砸了您的魚缸,尚未賠償,又怎敢受此厚賜哪。小可實不敢要。再說愚下尚有難言之隱,想求爺台相助。”“好!就請到屋中一談。”
兩個人來到屋中落坐,杜岔把自己的事情從頭至尾細說一遍,“爺台能否大力協助嗎?”叔寶一聽,心裏很為難,節度衙門雖說有幾個朋友可都是小差使,說不上話去。“賢兄!您先不要著急,這幾兩銀子您拿著花去,明天早晨請您到東門外路南有個飯館帶茶館叫天太軒,徐家老鋪,到那裏去等我,不論早晚,不見不散。”杜岔跪倒就磕頭“是!小可謝謝您哪。”叔寶攙起,送到門前分手。杜岔心裏很高興,事情總算有了頭緒。秦二爺肯於幫忙。不由得腳步加緊,回到店中,把事情跟孫掌櫃一說,孫掌櫃也根喜歡。
第二天早起,杜岔在店裏算了帳,才來到東關天太軒,進屋找了個地方坐下。徐掌櫃過來問,“您喝茶嗎?”“不喝,不喝。”“噢!您吃飯?”杜岔搖頭,“不吃飯。”“那您坐在這兒幹什麼?”“啊!我等人。”“等人?不行!您外邊兒等去吧。爺台,咱這是買史生意呀。”“掌櫃的,您別急,我等的這個人,他說跟您這兒有交情,是他叫我在您這兒等的。”“那……您等哪位呀?”“是曆城秦叔寶。’“噢!是秦二爺叫您來的?好好,快請到裏邊櫃房兒來。您是我們二爺的朋友,瞎!太慢待啦。”跟著泡茶、預備飯。杜岔又吃又喝,一直等到中午,從中午又等到晚上,人家都該上門兒了,秦叔寶也沒到。杜岔真著急,掌櫃的說:“爺台!您要跟我們二爺定規好了,他一定來。那是英雄絕不失信。”杜岔一直等到二更天,一推門兒進來個人,杜岔還以為是叔寶進來了呢,趕情是老管家秦安,把一個包袱交給社岔,“朋友!您的事情,叔寶想方設法各處奔走也沒辦到,覺著對不起您,他叫我給您送個包袱來,裏邊有您需要的東西,請您離開濟南,往西北方而去,天亮您再打開包袱看,就會明白了。”杜岔趕緊答應。老管家又拿出錢來,“掌櫃的,二爺給你道謝。這朋友一天的打攪,心裏過意不去,這是紋銀二兩,夠不夠的你多包涵吧。”徐掌櫃趕忙過來接住,“瞎!一兩也用不了,別再讓二爺多花費了!”杜岔過來告辭。
杜岔走到天亮,才把包袱打開,一看裏邊有一身合體的新衣帽,紋銀一百兩,書信一封。壯岔打開書信一看,心裏是萬分感激,熱淚直流。信裏的大意就是,我跑遍了各處,未能給你辦到,很對不起。聽說北平府鎮邊王正在招軍,紋銀百兩做為路費盼你前去投軍。以你之武勇,定得重用。書不盡言,不勝依依。杜岔看完,放聲痛哭,衝著東南倒身下拜,您是我杜岔的救俞恩人,將來生當殞首,死當結草。
當下杜岔把新衣服一換,饑餐渴飲,曉行夜竅,直奔北平府。一打聽羅王爺正在東教場招軍,杜岔到東教場轅門掛了號,有兵丁把他帶到王爺麵前。杜岔跪倒磕頭,“小民杜岔參見千歲。”羅王爺一看就愛,立刻傳令給杜岔備好槍馬,教場比武。杜岔大顯身手,教場連勝三仗。羅王爺大笑,立刻錄用為站堂官。一來杜岔忠厚,不奸不詐,二來辦事非常仔細,不但王爺愛,夫人也愛,府裏上上下下都尊敬。王爺高興,收為螟蛉義子。杜岔從此一步登元,青雲直上,不久又升為中軍官,權勢過人,在王爺麵前言聽計從,說一不二。他對王爺也是忠心耿耿。過了二年,張公謹、白顯道他們升了站堂官,就在杜岔的手下辦事。杜岔總想去山東一趟。可十年來老也沒有機會。
今天,杜岔把往事一提,叔寶想起來了,趕緊把杜岔攙住。張公謹也過來攙扶,“老爺子!怎麼掉爐坑裏啦?”“廢話!這是給我恩人磕頭哪。”“好哇。那您恩人的事管不管哪?”“這叫什麼話?一定管。不過王爺鐵麵無私,不好托情。公謹,咱們全去東營地吧,到那兒再商量。”大家全樂意,先叫金甲、童環到店裏算帳給錢,然後把東西帶著,來到東營地。大家擦臉淨麵喝茶,預備吃飯。秦瓊把自己的遭遇都說了,然後問杜岔別後十年的經過。杜岔也把自己的事情都說了。張公謹喝了一口酒,“老爺子!我二哥被屈含冤發到北平府.倆眼一抹黑,往上沒有一個人說得進話去,我們就想把人情托到您這兒。真發想到您跟二哥比我們近得多哪。現在說話天就黑了,明天大早王爺就升堂理事,我二哥這條命怎麼辦,那可就瞧您的了。”杜岔心裏都明白,張公謹的話是實話,同時也給自己根大壓力。我杜岔要說我辦不到,還算什麼朋友。當年姓秦的不認識我,人家為我的事還各處奔走求人,最後贈銀指路,我杜岔才有今天。現在輪到我頭上,王爺和我情如父子,我能說辦不到嗎?可我又真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