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墨坐下的時候故意坐歪了一點,空出了一個給程昱的位置,他卻並沒有坐下,隻是繞到了沙發後麵,從後麵按著曹子墨的肩膀。
“我如果坐下去會被發現的。”他指了指柔軟的沙發,“記得不要怕,勇敢地把你想說的話都說出來。”
她於是悄悄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沉吟了一下之後抬起眼來,直視麵前的父母。
“我今天翹課了。”她相當幹脆地自首,“去爬山了,一個人。”
“為什麼。”母親抿著嘴唇,“你應該知道你剩不下幾天了,在這種時候你怎麼敢翹課?要不是你的老師打電話給我說你沒去上學,你準備把這事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哦……”曹子墨沉吟了一下,“我根本沒想著瞞你們這事。”
“撒謊!”
“不,我沒撒謊。”她搖搖頭,“從小到大,我沒想過要瞞你們任何事,可是無論我說什麼你們都沒興趣,所以我漸漸養成了不跟你們說我的事情的習慣,僅此而已。”
“這不是你翹課的理由,更不是你成績下滑的理由!”
“好吧,不是。”她點點頭,“隻不過我覺得學校太壓抑,而回到家一個人麵對空空蕩蕩的房間更加壓抑,我不想去教室也不想在家裏,所以我就去爬山了,僅此而已。”
“你覺得這樣的行為應該麼?”
“不應該。”她點頭,“可是抱歉,我有些我想說的話必須要說。”
“我知道我今天做的事情不對,但是我認為這是事出有因的,我已經十八歲了,我會為我的行為負責。”她深吸一口氣,感覺到程昱在背後捏著自己肩膀的力量,定下了心來,“但是父親母親,你們有考慮過我在想什麼麼?如果老師不打電話的話,是不是我死在外麵,屍體都爛掉了,警察不告知你們你們都不會知道呢?”
“你看,你們不覺得這個時候再來管我有點多此一舉麼?我希望你們能關心我一點的時候你們在關心工作,我找到了自我排解的方法了之後你們又來試圖管束我……我該說什麼好?你們想我說什麼好?”
曹子墨家的父母各自在外麵都有自己的事業,雙方一向強勢慣了,即使在家裏也很難向對方低頭,常常相看兩厭,故而也不怎麼在家裏呆,對於女兒的教育也一向疏忽——好在在此之前曹子墨一直是個雖然有些孤僻乖張,可學校和生活上都相當讓父母省心的孩子,所以比起回家來說更願意在公司處理公務的這對父母才能安心地把孩子丟下。
從他們那個年代過來的大人們其實是很難想象,作為一個小孩子,曹子墨的叛逆期到底是有何而起,又應該如何解決的。
這種事情隻能由溝通解決,而這一家親子之間,最缺乏的就是交流。
直到這個時候曹子墨的父母才意識到了這點,不過希望還不會太晚。
“曹子墨,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好好談談。”曹父略微皺了皺眉頭,“我發現你的有些想法我們已經很難明白了,可這沒關係,你可以說給我們聽,我們可以互相理解消化。”
作為一個平日裏在職場中叱吒風雲的人,曹父這一番話對他來說已經相當柔軟,可聽上去卻仍然帶著些命令感,一向一個人隨心所欲慣了的曹子墨皺了皺眉頭就想頂嘴。
卻被身後人按住了肩膀。
“別衝動。”程昱的聲音靜靜地在她背後響起,“這是你和你父母溝通的最好機會,不要因為一點小事浪費,這是你父親最好的態度了,你其實知道的不是麼?”
沒錯,她是知道的。
那個人平時在職場上根本沒有用過這麼好的態度,他從來都是雷厲風行,每次曹子墨看到他的時候他都在訓斥下屬,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會被這麼訓斥。
曹子墨冷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
“……好吧,但我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才是對的。”
“這是我們長時間的忽視所造成的結果。”曹母威嚴地抿起了嘴唇,“或許短期內有些話都說不完了,但我們可以一點一點說,我們也會盡量抽出時間來聽你的話……今天就先從你翹課的那個‘事出有因’說起吧。”
曹子墨默默地點點頭,然後深吸一口氣。
程昱的手一如既往地按在她肩膀上,那個人的聲音甚至還帶了笑。
“別怕,照直了說,大不了還有我呢,他們要是真生氣了,我的懷抱給你哭啊。”
哭你個頭咧!
曹子墨一下子笑了起來,心裏的底氣也終於足了起來。
這種有什麼人在背後一直支撐著自己的感覺,最後支撐著曹子墨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樣將心裏在想的那些能說的不能說的事情統統都說了出來。
當然,程昱的事情太過玄幻,她最後想了想還是重新咽回了肚子裏。
雖說是談話,但基本都是曹子墨一個人在說。曹父曹母都是相當有理解力的人,否則也不能在事業上打拚得這麼順利,所以談話其實並沒有持續很久。
能在事業上打拚這麼久,兩個人都絕不是撞破南牆都不回頭的那種性子,工作上一旦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就會迅速改正,這種習慣在生活中也不會有變。原本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和女兒之間的問題出在太過缺乏交流上,聽了曹子墨的心情之後二人幾乎是立刻決定,此後會經常回家,和女兒說說話也好,稍微照顧一下生活起居也好,至少多相處一陣子。
無論如何,對於曹子墨來說,這個決定至少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