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殤坐在湖心小亭的橫欄上,夜色濃重,白日頗為熱鬧的東湖現在已是一片寂靜。離殤慵懶的靠著小亭的柱子上,她自小長在關外,雖然有一半漢人血統,並且出生在江南,但這也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來到江南。真是不錯的地方啊,即使是西域最繁華的城鎮也比不上這裏。離殤想。
離殤長得很是好看,玉石似的潔淨麵容,因為混血的緣故,生得高鼻深目,如同雕刻出的一般,風情十足。可惜她不笑,眉眼如繡卻生生附了一層冷霜,否則該是如何的魅惑風景。即使這樣,也是被稱作擁有能照耀西域的明珠一般的美貌。母親曾說她最是動人的就是那雙霧靄空明的眼,琉璃珠般的碧綠眸子隨著她的喜怒哀樂竟是會變色的,流轉之間,分外動人,隨著年歲增長,本該清澈無瑕的眼中,卻漸漸失了純真,多了一份不該屬於她的蒼涼意味。
離殤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簫,如今的她,那雙眼睛幾乎不見波瀾,一如她的心,平靜似一口老井,偏偏今天,是如何也靜不下來。是因為下午的那個人嗎,偶然之間看到的那個男人,不過是無意間的對視,卻讓她亂了心思。
她其實喜歡看人的眼睛,眼睛很難撒謊,不過一兩眼,她便能將一個人猜得七八分清楚,可是今天那人卻有一雙看不透的眼睛,雖是清澈無比,但是就如一泓清泉,若是淺了,能一眼看穿,若是深了,饒是清澈,仍望不見底。那人的眼不像泉,像淵。深的讓人生出一種溺水的無力感。真是個可怕的男人,這是離殤看到他的眼時,唯一讀出的有關他的信息。
離殤不記得多久沒有這樣地感覺了,是自從那個人離開後吧。她從來都看不穿那個人淡紫色的眼眸。她還記得初見麵時他的眼睛不是淡紫色的,而是水天一色幹淨的藍。可是後來變了,變成了罌粟一般的神秘顏色。
那個人倒是真的能操縱乾坤的人。
兩人最初的相遇也是無意間的目光交錯吧。當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隻是因為他讓自己想起了那個人吧。
是因為這個原因吧,所以才心神不寧,離殤如此說服自己。
“誰”離殤驀地坐直了,望向湖邊的樹林,右手握緊了那隻簫。
“姑娘真是警覺啊,”一個聲音響起。一道人影自樹林而起,穩穩的落到離殤對麵。
正是玉散秋。
看到來人,離殤不知為什麼竟沒有一絲吃驚。
“你來了。”
離殤不知為什麼自己說出了這話,但字詞仿佛不受控製一般脫口而出。這話就是仿佛她在此靜坐就是等待著他,他到了之後,她隨口說的一句話。
她盯著他的臉,一種熟悉地感覺彌漫心頭。
玉散秋輕輕笑了。他笑起來可真好看,離殤腦中生出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他不笑時,也十分俊朗,但帶著幾分冷漠和睥睨天下的狂傲,可是薄唇一勾,那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竟一瞬間煙消雲散,剩下的是春日煦陽一般樣的溫和,真真是如玉一樣的男子。離殤盯著他俊朗的眉目,覺得他好似仙人一般,無論是冷漠淡然還是溫潤如玉,都帶著一種未沾染俗世的出塵氣息,就好像生活在九天之外的神仙一般。
真的好像那個人,五官雖然不相同,但給人地感覺卻那麼相似。
那個人喜歡早晨起來練武,每次早晨她去尋他,他就會放下修煉的武功,對她淺淺的笑,在晨曦的薄霧之間,他整個人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好像不真實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