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君那些話聽著喪氣,武博揚倒也懂這是現實,並非毫無道理,可還有一句話許一君信,卻沒有直截了當地說出口: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為什麼不說呢,那隻是許一君拿不準貪墨厭銅香和聆天門造得這些業障,得多久才能有業報,萬一要個十年八年怎麼辦?這種確定不了的結局終歸是縹緲的,許一君寧願讓武博揚做下最壞的打算,也不想給他不可預知的希望。
觀月抱著手臂與許一君一起目送武博揚回家,車子緩緩駛出街區後才探口氣說:“師兄,這樣不是辦法吧?那小子看著好像挺平靜,心裏大概已經狂風駭浪了。”
“以前隻能憋著,現在不用憋了還憋著,不是憋習慣了,就是人憋傻了。”許一君撇嘴回答他是麵上還是落了不忍,訕訕到:“不過我也不能說他,或許半斤八兩吧。”
許一君說完轉身回了鋪子,黑暗中微微閃爍的目光裏像是有朵火苗在跳躍。
觀月聽了這話沒有吭氣,許一君以往發生過什麼,他並不清楚,華子曦和尹策都沒有和他提過,許一君也似乎沒有要告訴他的意思,這般的諱莫如深,觀月自然也就不好開口問。可似乎武博揚竟然知道些什麼,同樣沒有把話說明白,好像誰都怕會傷著許一君般。
觀月晃晃腦袋跟著進門,腳尖點地漂浮起來伸手勾住卷閘門緣,嘩啦啦拉上了門。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觀月喃喃。
武博揚踩下油門在午夜空曠的街道上飛馳,兩邊還閃著霓虹的各色店鋪被拉成虛影,乍一瞥光怪陸離,像是那些揣測不定的危險的人心。
武博揚可能沒有想過有這樣一天,他心裏那些焦慮和憋屈都沒能瞞得過許一君的眼睛,這樣懂他,又不似情侶間的了解,隻是敏銳地讀出了他每一個尾音和刹那黯淡的目光,於是不必多想也知道,武博揚有多希望早日揪出聆天門。
如果我依賴你,你也會願意依賴我嗎?
許一君沒有直接回答他,可莫名的沉默卻幾乎已經在告訴武博揚,總有一天許一君會需要他。雖然他對許一君的事知道的並沒有比觀月多了多少,隻是從李飛那裏聽了些零碎。
“如果我一直喜歡你,你也會願意開始喜歡我嗎?”
武博揚的聲音才出口就被攪碎在風裏,這句話,他不敢當麵問許一君,耍賴和表白畢竟是兩回事。更何況貪墨厭銅香的案子還沒有了結,別說她背後的聆天門,連怎麼才能打破光牆都還沒有想到對策。
這夜武博揚出乎意料的失眠了,聆天門、貪墨厭銅香和許一君輪番翻攪他的腦海,讓他根本無法入睡。武博揚翻了今天第三十六個身,思緒仍舊紛亂地無法梳理,床頭大盒牛奶早已經喝了個精光,也再沒有平時的助眠效果。
窗外的蟬鳴比上個月更多了,盛夏正悄然來臨,連從窗外吹拂進來的風都開始帶上了暑氣。武博揚最終放棄了抵抗,直挺挺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他眼前是漆黑的夜,唯獨外頭偶有車燈劃過,恍恍惚惚讓武博揚仿佛又見到了過去。
那些年幼無知時的歲月,那個英雄一樣的爸爸,穿著筆挺的警服,與武博揚八九分像的臉龐,英姿勃發的模樣始終是武博揚心裏最高大偉岸的一個人。
偏就是被他當做榜樣和英雄崇拜著的爸爸,犧牲在武博揚五百米開外的地方,那個鬧市區亂成一鍋粥,腳步紛遝來去,耳邊驚恐的尖叫刺耳難聽。
還有揚長而去的匪徒和倒在血泊裏的爸爸。
那一天原本是讓小武博揚期待很久的假期,那個案子原本也並非是武博揚他爸爸該負責的案子,身為警察的責任感無法讓他坐視不理,所以他穿著便服衝了上去,身上甚至沒有配槍,所以他死了,死在小武博揚眼前。
噩夢折磨了他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小武博揚抬頭看到了爸爸的遺照,照片裏仍舊是一身幹淨利落的警服,自那以後,武博揚就立下了抓到那群匪徒為爸爸報仇的心願,也更想要成為自己爸爸那樣的人,懲惡揚善,做個稱職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