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北京過夏天,很不適應。這種熱不同南方的濕熱,會讓人氣悶,它是一種幹熱,象火對著你細細地烤,直接把你烤熟。南方稍熱幾天,不是有台風便是下雨,開著窗,夜風涼涼的,很易入睡,北京則不然,熱天總是持續很久,下點雨,沒等路麵濕透,就已蒸發在半空中,北京的樓又高又多,風吹不進來,整個首都就象是隻火紅的蒸籠。
我不敢出門,終日把自已關在空調房裏。
齊鵬把一些客戶公司幾年的資料用郵箱發給我,又寄給我一些經濟頻道的節目光盤。我把錄像一遍遍細看,認真揣摩主持人問話習慣和風格,再對照各公司的最近情形,提出同樣風格的問題,寫下專業的回答。關了一周,有幾家我感覺不錯,便發給齊鵬。兩天後,他讓我打開電視,讓我看經濟台的訪談節目,有位嘉賓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老總。他款款而談的知性表現贏得了不少的掌聲。我閉上眼睛,安心入睡。
這種事,做熟了自然有經驗,剛開始,誰都是捏著一顆心的。
齊鵬比我開心,催我多接幾家。我搖頭,不想自已成了金錢的奴隸。沒有人愛自已,我再不疼自已,不是太可憐了嗎?
我給自已定下的條件是每做成功一件,休息一周。不累的很,就接幾篇論文。我想做個守信的人,要麼不承諾,要是承諾了,就一定要完成。齊鵬熟悉我的性子,隻能隨我。
成功是與孤單相伴的,關在這間舊公寓裏,我好象與世隔絕,沒日沒夜的看資料,寫文檔,除了影子,我看不見任何人。有時,我很想許麗來搔擾一下我,那樣至少也是個人。可她好象也不見了。
孤單有時會讓我絕望,我不知我這樣辛苦為什麼?北漂的人圖的是出人投地,我呢?
我很想家,卻不敢打電話,我怕媽媽聽出我的孤單。陰柔正在新婚中,我也不方便打擾。當思念無法負荷時,我學著做菜,雖然不是大戶人家,我自小也是嬌養得很,水手不沾,工作後,學校有餐廳,更無需自已動手。現在獨自在外,無依無靠,時間又多,就學著做點打發時間。做得很累,吃得很少,慢慢也就倦了。我期待趕快開學,那時應是秋天了。
沈仰南睡前總會打來一通電話,隔著電波,我可以放鬆地與他閑談。我們會一起聊聊彼此的學生、家人、大學生活。他的人生比我豐富多了,兒時在鄉下度過,中學時換了三座城市,在國內讀了二年大學,在國外則呆了十年,三年前回國任教。我大學畢業,外婆對媽媽說不要再讀了,女孩子讀太多書,嫁人都不好嫁。媽媽信了,可我卻沒有嫁出去。這些我是不會對他講的。
不知不覺,我們變得知心了起來。呆在北京的夜晚,他的聲音是我唯一的慰藉。
今天的電話有點早,我剛衝涼出來,電話響了。
“穿件漂亮的衣服,我們去看歌劇。”
我愣了幾秒,小心地問:“可不可以拒絕?”
“理由?”
“我怕我會睡著。”我對美聲的東西,有種天然抵抗,當他們直著嗓子開始歌唱時,我欣賞不出音樂的美妙,反到心象被揪住,生疼生疼。學琴學了十年,我還是喜歡流行音樂。
“那就來睡覺吧!”他在電話那端包容一切。
我哭笑不得,“是真的會睡著,你的臉會被我丟光的。”我知道看歌劇的人都是高雅情調的小資,沈仰南這樣又是音樂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朋友睡在歌劇院,別人會笑到內傷。
“我的臉很大,一次兩次不會丟光。”他繼續遊說。
“那後果自負。”我提醒他,他在那邊放聲大笑。
我嗜白,衣廚裏四季都是白。今晚,我想添點色彩,為他的麵子,也為我的虛榮。一件粉紫的吊肩長裙,腳下細高的白色涼鞋,長發用同色的絲帶輕束。做不到富貴逼人,那就清新自然吧!
看到我,沈仰南的眼中多了點熱度。
“我們的晨曦今夜就象一顆粉色的美鑽。”他為我打開車門,含笑說。
“你呢,藍色的海洋嗎?”他今晚穿了一身淺藍的西裝,溫雅中添了幾份貴氣。
“我喜歡這個比喻!”他神情愉悅地開著車,兩眼晶亮。
“晨曦,你喜歡話劇嗎?”
“話劇還可以,音樂劇也行。我最喜歡的是越劇和黃梅劇。”
“咦!”他驚訝了。“象你這麼大的女子,喜歡戲劇的人不多呀。”
“嗯,我媽媽喜歡,小的時候,她總抱著我到處看戲。漸漸的,我也迷上了。戲劇情節一般貼近生活,大半取自於民間故事,讓人有親近感。越劇和黃梅劇的唱腔又優美婉轉,喜歡很容易的。”
“那京劇呢?”
“京劇雖然是國粹,但我卻喜歡不上來,可能是裏麵的講究太多。昆曲也是,最近好象很風糜,但又有幾個是真正的懂,多半附弄風雅罷了。我對鍾愛的一切很執著,不管它是俗還是雅。”
“這個觀念我很讚成。”我們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