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人皮刺繡(3 / 3)

十幾年前“鬼樓”裏死了一個怪人和一個小女孩會不會也和她有牽扯?倘若傳聞是真,怪人即為暢銷書作家林嵐的丈夫王皓,那麼林家的一切自然由他掌管,包括守護林家的秘密。楊小青為了奪得“牡丹圖”而殺了怪人和小女孩。雖然僅僅是個人的推論,卻已經讓整個事件明朗化。楊小青自己無法破解當中的秘密,於是將圖和旗袍送給古玩店趙老板,讓他“代勞”,趙老板果然“不負所托”地完成了任務,她再前去攫取最終的成果。

尹曉冉和阮萌闖入後山那晚,她們應該是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楊小青怕事情敗露,就利用林家的詛咒傳說對她們痛下殺手。如此一來她也為自己尋寶創造了更有利的條件,旗袍詛咒一旦傳開,學生們便不再敢上後山墳地,也就不會有人幹擾她尋找林家的藏寶。至於尹曉冉的姐姐尹曉夢,即尹夢潔老師,或許是發現了什麼楊小青的秘密,所以楊小青蓄意謀殺了她。那麼陳管理員又是怎麼死的呢?難道也是知道了楊小青的秘密,所以招致殺身之禍?

楊雪微揉著有點暈眩的頭,再次撥打楊學軍的電話。“喂,爸,阮萌身上穿著的那件旗袍上被剪掉的一塊刺繡在楊小青手裏,而且她的辦公室裏有一雙高跟鞋,她從沒在我們麵前穿過高跟鞋,我懷疑她就是上次林夕茜和趙潔在後山看到的那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學校裏的詭異事件都是她搞出來的。”

“我馬上帶人去南文學院。”

“蔣恩喜怎麼樣了?”

“沒抓到人,可能是心虛跑了,已經封鎖各個關口,她應該逃不出這城市。你現在在哪兒?”

“在‘鬼樓’。找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那旗袍裏可能藏著的是林家寶藏的秘密。它是進入校園後山那座古墓的路線圖。”

“你自己注意安全,我這就過去找你。”楊學軍叮囑道。

楊雪微和楊學軍打算找楊小青亮出底牌,楊小青卻先他們一步消失了。毋庸置疑,她必定是拿著人皮地圖上了後山。楊雪微原想讓林夕茜先回寢室呆著,可一轉眼她已不知去向,就像她來的時候一樣神出鬼沒。楊學軍回頭看了一眼發呆的楊雪微,“怎麼了?不是要去後山找楊小青嗎?”

“爸,你來的時候看到林夕茜出去了嗎?”

“沒有。就隻看到你一個人。”

“哦。那可能她先回去了吧。”楊雪微緊跟著楊學軍,穿過細碎的山路。

當再次看到那副斜插在土裏的紅棺,楊雪微百感交集。

枯瘦的虯枝在風裏張牙舞爪,棲在墳頭的烏鴉偶爾地發出一兩聲哀涼的鳴叫。雜草漾起的波紋遠遠地流淌向杳渺的天際。

紅棺一如既往地靜默,苦守著倉皇歲月。棺蓋半開,似是等待著木棺主人歸來。

他們在墓穴附近繞了幾圈,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轉。

“入口在哪兒?”他們手中沒有地圖,自然不清楚墓穴的構造,要找到入口更是難於登天。在一番亂踢亂踩之後,他們循著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徑轉到了一塊巨大的岩石背後。岩石底下是一個向下傾斜的洞,幽黑一片,也不知會通向哪裏。洞口的低矮植物有被人踐踏過的痕跡,朝著同一個方向傾倒。而覆蓋遮掩著洞口的長草也被撥向兩邊,明顯是人為而非其他動物。

“我先進去看看,你在外麵守著,等警隊的人到了再一起進來。”楊學軍先側身滑進去,楊雪微全然不顧楊學軍的囑咐,緊隨其後,數十秒就滑到了底部。再抬頭往上瞧,刺眼的光變成了一個星點。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任性?萬一是個陷阱……”

“那我更得陪著你。”楊雪微調皮地嬉笑,掏出準備好的手電筒,一人一隻。

洞內陰寒潮濕,洞壁上刺骨的冰水時不時滴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甚至滲入皮膚。腳下是軟軟的淤泥,確切的說是某種動物的糞便,許是蝙蝠。楊雪微沒有心思去想這麼惡心的事,就朝著洞延伸的方向一直走。

他們艱難地移動,刺鼻的異味讓人窒息。

洞內陰冷的空氣堪比夏日的空調,濕氣極重加上雙腳泡在漆黑的糞泥裏,兩人都不自覺地打起了寒戰。

楊雪微哈著氣,卻又不敢太大聲,一來是怕驚動楊小青,二來是怕自己會被這刺激性的味道弄得昏迷不醒。就算要死也該找個幹幹淨淨的地兒,她可不要長眠在這臭氣熏天的糞便裏。此時,她才懷疑自己究竟是來探險的還是來抓人的。

“你怎麼樣?”楊學軍扶了她一把。

楊雪微擺擺手,笑笑:“沒事兒,暫時死不了。”

在令人作嘔的泥潭裏足足走了十幾分鍾,他們終於看到了凸起的石階。楊雪微興奮不已,總算不用繼續踩著動物的糞便艱難地挪動了,光是這樣就已去了半條命,累得隻喘粗氣。楊雪微恨不得立刻爬上去,躺下休息。他們到了石階跟前,有了重大的發現。路麵上殘留著兩行錯落有致的鞋印。看來楊小青從這兒經過不久,隻要循著她的腳印便可追蹤上她。

兩人不敢懈怠,馬不停蹄地沿著路上的泥印追趕。楊小青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聰明謹慎許多,他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分岔口,越走越深,直到進了一間半開的石室才驟然醒悟,他們上當了。

石室的正中擺放著一雙鞋。

“這不是通往墓道的路,楊小青故意穿著鞋留下腳印讓我們追到這兒,她自己則光著腳或者換了鞋朝正確的路走了。”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為時已晚,身後的腳印早就幹得無法辨認,要想折回難於登天。

洞裏的分岔口少說幾十個,多則上百,每一條都走一遍至少也要好幾天,況且岔路中還有岔路,形同迷宮,並不現實。他們身上帶的除了照明用具再無其他,餓上一天還可以,要連著餓兩三天不死也殘廢了。

“我們沒有地圖,要怎麼走出去?”楊雪微泄了氣。

楊學軍逮到機會數落道:“我說什麼來著,你的固執總有一天會害了你,現在靈驗了吧。”

“爸,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啊?我們不會在這兒活活餓死吧?”

“難說。”楊學軍將手電筒的光聚焦在頭頂的石壁上,“在這種烏漆抹黑的地方,連東南西北都難分辨,就算有地圖也不見得會用。既然是藏寶用的,就一定會標有一些特殊的記號以備不時之需,否則地圖一毀,所有珍寶豈不永藏地底了!”

楊雪微點頭讚同:“爸,你是盜墓題材的電影看多了吧,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就勉強讚同。”

“你有沒有發現側壁上有些異常?”

“有嗎?就有一些蟲子在爬動,沒什麼異常啊……”楊雪微懶得去琢磨,洞裏的異味已經讓她失去了思考的耐心。如果可以,她想把這暗無天日的洞給炸了,最好炸出一個通風口,讓外麵清新的空氣肆意地進來。

“這些蟲子都在朝一個方向爬。”

雖然懶得思考,但楊學軍一提點,她就清楚了:“它們通常會朝著有食物的方向移動。我們第一次來,不了解洞裏的具體情況,沒有帶食物和水,但是有人一直在研究這洞內的一切,自然會帶足夠的補給。沿途會留下食物的碎屑殘渣,而這些蟲子就是被它們吸引過去的。薑果然還是老的辣,爸,看來我真的要多跟你學習才行。”

楊雪微和楊學軍在洞裏已經走了三四個小時,小小的一座墓穴竟然如此曲折幽深,他們隻覺渾身乏力四肢發軟,精疲力竭地靠著石壁歇了腳。楊學軍一不留神,手臂被突出的岩壁劃出一道傷口,血流的不多,卻隱隱作痛。楊學軍怕雪微擔心,簡單地揉了揉就遮掩起來。

“沒事吧?”

“沒事,我是個大男人,就破了點皮能有什麼事!你也太小看你爸了,我可沒你那麼嬌氣!”然而,健壯的楊學軍怎麼也不會料到,就是那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傷口竟成了他的致命傷。

“啊……”一聲刺破蒼穹的尖叫回蕩在整個山洞,回環跌宕,重疊折射。

“是楊主任的聲音。”楊雪微對她的聲音再熟悉不過,要知道楊小青曾多次找她談過話。兩人判斷聲音來源,毫不猶豫地跑過去。

他們被一個巨大的坑阻斷了去路,他將手電筒的光束打在坑底,裏麵竟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黑色的狼蛛,它們團團圍裹著一個體型龐大的物體。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蜘蛛?坑的邊緣落著一張圖紙,楊學軍小心翼翼地撥開爬在上麵的蜘蛛,拾起。

“人皮地圖……這坑下麵……”他們再定睛去看坑底,一支蒼白無力的手從一堆蜘蛛中伸展出來,五根手指還在隱隱抽搐,幾秒後僵直的手頹然落回蜘蛛堆裏一動不動。即便他們想伸出援助之手,可是麵對這麼多毛茸茸的毒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好端端的,她怎麼會掉進坑裏呢?”他們無法辨認坑裏的人,除了楊小青他們想不到還有誰會到這裏。

楊雪微和楊學軍默契地蹲下身子,勘查地上的蛛絲馬跡。幾個淩亂的鞋印烙在地麵,鞋跟的方向朝著坑沿,另一雙不同的鞋印恰好相反,腳尖對著深坑。似是兩個人麵對麵糾纏撕扯留下的痕跡。

這些極不協調的腳印讓他們有了新的結論:坑內的人不是失足跌進去的,而是被人生生推進去的。若是失足,足尖應該朝前,也就是正對著坑眼,可邊緣處的腳印偏偏是腳後跟對著坑口,顯然有一股外在的強大力量使她後仰著倒進爬滿狼蛛的坑穴。

楊雪微拾起平躺在地上的人皮地圖,小心翼翼地攤開,與自己猜想的相吻合,黑色的絲線勾勒出一幅脈絡清晰的墓道地圖。龍飛鳳舞的線條蜿蜒曲折,最終彙聚成一個點,黑色的三角標記。楊雪微輕點著三角區域,又和周圍的環境比對,篤定這黑色標記指示的就是一米開外的那間石室。

“地圖上所指的應該是前麵的石室,好像被人打開了。”

“過去看看。”

窄小的石室空無一物,讓楊雪微父女倆大失所望。

“這就是楊小青處心積慮要找的寶藏?就是林家旗袍中隱藏的秘密?”楊雪微環顧室內棱角分明的岩壁,無奈地歎了口氣,這還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楊學軍手臂上的傷口蘇蘇麻麻的隱隱作痛,像是有微小的生物在啃食皮肉組織。他不得不貼著潮濕的石壁坐下來休息,以洞壁上冰寒的水來抑製翻湧的疼痛。他故作鎮定,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以免讓楊雪微無謂的擔心。好歹是個大男人,怎麼能在自己的女兒麵前丟臉呢?

楊雪微的注意力集中在尋找石室內的機關或者暗門,並未發覺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的楊學軍的各種異常變化。

她托著下巴,凝想:會不會是哪裏理解錯了?又或者是誰已經搬空了石室裏的金銀珠寶……林家的人不會平白無故地製造一個詛咒傳說,並且家族中的人借此傳說守護秘密,不像是故弄玄虛尋人開心啊。

楊雪微再次翻查地圖,黑色的三角標記指示的地方的確是這兒,難道是……牡丹圖……還有另外的線索!

“牡丹圖呢?”楊雪微快步跑向深坑,遍尋無果。一定有人把楊小青推下去之後帶走了牡丹圖。“可她為什麼不連人皮地圖一同拿走?是故意留給我們的嗎?”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從不遠的地方傳來,緊隨著的是若有若無的雜亂人聲。幾束光晃晃悠悠地直射過來,原本漆黑陰暗的地底驟然敞亮,恍如白晝。領隊的高個子將刺眼的光掃向楊雪微,興奮地喊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他們了!”

楊雪微避開強烈的光線,剛要出聲提醒他們提防眼前的坑,誰料一個火熱的擁抱讓她怔在了原地。熟悉的洗發水的味道摻雜著淡淡的檀香,她不必看也猜出了抱著自己的是誰。

林夕茜。

她穿著白色的長裙,奇怪的是長裙上沒有一絲汙穢。楊雪微和楊學軍進洞時,明明經過了一段積聚著蝙蝠糞便的水路,所以腳上沾滿了濁物,可她的長裙卻猶然如新。楊雪微又看了看周圍的其他人,他們和自己的狀況差不多,腿上盡是黑色的穢物。難道林夕茜不是和她們一塊兒來的嗎?

楊雪微剛想發問,就聽一陣騷亂:“快,快拉他上來!小心點!”一個警員不慎跌進了擠滿狼蛛的深坑,受驚的蜘蛛潮湧般四散開來,片刻後又漩渦似的回旋,順勢爬上了警員的腿。他不停地彈跳以震掉圍聚上來的不速之客。他那幾欲迸出的瞳仁盈滿驚恐。即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武警在麵對數以萬計的毒蜘蛛也會毛骨悚然,巴不得迅速逃離現場。

身陷囹圄的警員孤立無援地在坑裏抓狂,上麵的人則商討著如何營救,許久之後才從人群中亮出一隻黝黑的手,蓄勢待發的臂力猛地攥住了坑裏的人,其他人自然而然地站成一排,一個環著一個,將陷在坑裏的警員生拉硬拽上來。

“下麵還有個人……”

一番折騰,僵硬得如同冰凍過的女屍才現出真容。

“怎麼是她?”

楊雪微驚愕地看著地上冰涼的屍體。光禿的頭皮在電筒的聚光下格外鋥亮,雙目突兀地圓瞪使得麵部表情猙獰恐怖。布滿大大小小針眼的右手緊緊地握著一些沾了血跡的針線。

“她不是在醫院接受治療嗎?怎麼會在這兒?”驅散了爬滿的狼蛛,阮萌鮮活的屍體映入眼簾。她手裏緊緊攥著一件縫補好的旗袍,此刻顯得那麼刺眼,刺得人不禁心疼。

“楊警官的臉色很難看,出了什麼事?”林夕茜的話打破了此刻洞內的寧靜,眾人的視線立刻從阮萌的屍體轉移到楊學軍身上。

隻見他癱軟地倚著石壁,艱難地喘息,有氣無力地半張著雙眼,眼皮卻不聽使喚地耷拉著閉合。

楊雪微湊近,推了推父親,問道:“爸,你沒事吧?”

楊學軍含糊地應答,“沒事,沒事。”

楊雪微扶著他一塊兒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