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趁此機會,趕緊跨到一邊,暫時是脫離了近在咫尺的危險。但他不敢鬆懈,也顧不上自己還大口喘著粗氣,拿著竹棍使力撐在地上,借力站穩自己的腳步,閉上眼睛,為壯膽地大吼一聲:“何人囂張?你把先生怎樣了?”此句一出,虞瑾微愣:楊緹績,居然一點兒都沒有覺得,這件事是由她所為,從而懷疑到她身上來。可在剛才,就差那麼一點,她便要割開他的咽喉。也不過是少女年紀,少女心懷,虞瑾眼眶便紅了一圈,有晶瑩的流光在她眼眸中滾動。
還好,還好,隻差一點,不然她就永遠失去一位朋友。
風也起猛,這此剩下它刮過叢林的嘩嘩聲。楊緹績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天色早已黑透,在荒郊野嶺裏,空曠無際,隻有他一個活人還存在著……
“嚓——嚓——”身後又突然響起一陣怪異聲響。
這回,布衣少年是真怕了。“咣當!”竹棍掉在了地上,他睜大雙眼,卻開始腿軟,不住地巍巍顫抖,然後他僵硬地轉過頭,想要一看究竟,那害他困擾的何方神聖的相貌,再好去尋死示誌。但就在他轉過頭時,卻憋見了一張他白日裏剛熟悉的臉,正是虞瑾。
這時虞瑾已脫了鬥笠,一隻手從鬥篷裏伸了出來,握著一支火把;另一隻手則是藏在鬥篷中。風吹得她青絲亂擺,那華貴的青色棕紋鬥篷也被吹歪到一邊,掀起一角,翻出裏麵黑色厚實的棉布。但她的眼眸在手中火把上火苗跳動下,閃爍著美麗的瑰麗光芒。那團火可卻又如此引人注意,在風不住地吹拂中,搖擺不定,仿佛下一刻便會就此熄滅。
楊緹績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團纖弱卻頑強的火苗,眼神裏透出了擔憂。而那雙晶亮的眼睛同它智慧的主人,早已看出他的想法,虞瑾說道:“放心吧,火把暫時還不會熄滅。”
這話拉回了楊緹績晃神的心思,他懊惱自己怎麼會去在意一團隨時會熄滅的火,而不是關心一下麵前這位同火苗一樣,纖弱頑強的女子。於是他問:“先生去哪兒了,剛才著實險峻。不過,幸好先生不在,不然就危險了。”聽到依舊關心著她的話,虞瑾又悄然隱紅了眼圈,她搖搖頭,看著少年蒼白的麵容,示意說:“讓你受驚了。”
少年搖晃著後退一步,呼出了一口按捺許久的熱氣,此時的他,是渾身冰涼。楊緹績攥緊了手,掌心黏膩膩的,心裏不住地陣陣惡心,全是剛才驚險過程中止不下的汗水,隨即他又鬆開手掌,在身上布衣一角來回反複擦拭,等到手裏再也沒有黏感穿過神經傳來,他才停下了動作,不自在的站在虞瑾麵前。
始俑者歎了口氣,她蹲下身,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撿起少年腳邊的長竹棍。在逆著火光的映襯下,竹棍上的油膩光澤悄然可見,異常醒目。看起來便是用了許久的一件防身武器,可竹棍兩端早已磨損不行,如果再使力揮舞,兩頭便會爆裂。看來,她也該賠償一下楊緹績的損失了。虞瑾掂量了一下竹棍的重量,目測了竹棍的長度,暗暗記在心底。
接著,她站起身來,把竹棍還給少年。楊緹績接過長竹棍,細心地吹掉上麵吸附著的塵土,扯著袖口擦拭著,等到竹棍光潔如初,他才小心地拿在手裏。這一切都被虞瑾盡收眼底,她瞧見楊緹績袖口上的粗線,已經繃斷好幾根,線頭掉在外麵,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是時候,要送他件衣裳,虞瑾心疼少年,低下頭也沒再做聲。
最怕的就是空氣突然安靜下來,一切變得壓抑,壓得虞瑾喘不過氣來,她懊惱,她神傷,她自責,自己就這樣意氣用事,傷了少年那顆無畏的赤子誠心。而楊緹績此時把虞瑾種種行為看在眼裏,理清了這事的來龍去脈,終於領悟:原來,那要殺他的何方神聖,就是他今天剛拜的先生!楊緹績啊楊緹績,你,可真會引狼入室,看不出來別人對你心懷戒心嗎?居然還想著要別人來給你當料事先生,真是異想天開。他自嘲,他自諷,可他還相信,虞瑾不會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