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兩路(3 / 3)

她慌了。

到底忘了什麼!

胸口頓時翻湧起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一瞬間,悲涼的情緒從心底緩慢地擴散出來,片刻就要碎掉一般窒息,連空氣都仿佛冰凍了,腦中一片空白。

“先生。”朱惰走了進來,細心掩上了門,道,“半年一次的比試就要開始了,我已經吩咐下去開始準備,七天後正式開始,你也準備一下吧。”

虞瑾垂瞼,從銀鐵長槍上收回了手,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轉身道:“七哥,真是謝謝你了。”

“不必,為先生做事是應該的。”朱惰客套的回了個禮,轉身走了出去。

他倚靠在關閉的房門上,看著滿天月色,喃喃道:“先生,你這是何苦?不想笑便不笑罷……聶鈺舛,這苦,是你自找的。”收了神,轉身離開。

翌日,虞瑾卯時初便醒了過來,穿著一件白單衣屈膝坐在床榻上,望著還有些黑昏的外頭,心裏不禁又想起了那處空白,兀自將頭低了下去,抱著膝頭長歎一聲,想:睡不去,就出去逛。

想著,換了身幹淨利落的衣裳:簡樸的灰藍便衣但卻可以使人行動方便,身上還披了一件朱惰請人專做仿製的青色棕紋鬥篷,黑紗罩麵,便出門去了。

腰間的雲主令牌隨著一靜一動起起伏伏,虞瑾貓著腰,快步走在寂靜街道的民屋房梁頂上。

她鳳眸微垂,朝左側身邊下的街道看去——正巧瞄到打更的人還坐臥在街邊地上打著盹,想必是換了班後還未睡醒,街道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的房門都緊閉著。虞瑾喘了口氣,右手撫上了心口,那裏還是老樣子,不時傳來一陣微痛,但卻影響到了她的行動。

不知越了幾家屋子,在偌大的房屋頂上,她突然停下來,鶴立。突兀地站著,有些迷茫地看著四周幾乎一樣的景色,空虛感頓時油然而生,長發迎風迷亂自舞。出來這麼久,她竟然沒有想過要去哪裏。

虞瑾微怔,卻在心裏暗暗責備自己的疏忽。

看著已淺亮的天和遠處昏灰一體的地平線,她突然萌生出想去書院看看的念頭,說真的,連她自己都被這個念頭驚住了。

想著,也便做了。

在一處書院外牆牆根,虞瑾停下腳步,十指纖纖卻撫摸在被雨水苔蘚弄得斑駁的書院白牆上,強烈的熟悉感傳來,震撼到了她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

一刹那,她又似乎捕捉到腦海裏的什麼,但那東西一閃而過,一片模糊,卻帶給她了滿心澀苦。鼻頭一酸,險要落下淚來。

正要翻身越過牆頭,腳一蹬離地的瞬間,書院裏頭居然傳來了人的竊竊私語。迫使她將自己的身段狠力壓下,心口的陣痛因力受阻,顯得疼痛萬分。痛到虞瑾緊咬下唇都沒有忍住這一時陣痛,抬手抓著心口處的衣物,皺起眉頭疼到跪在地上,隻能用另一隻手摳著邊上的牆來減緩那種痛。

“蕭南嘯,你說虞瑾失蹤這麼久,何時回來?”好像是張處陳的聲音。

虞瑾臉色蒼白,失了血色,她苦笑地看著手掌中被摳下來的土灰,舔了舔下唇,有濃烈的血腥味傳來,讓她眼前不住發黑。

“不知,虞瑾雖然不來書院學習,但她在這的那些日子,是真的很愉快。”蕭南嘯回應道。

“是啊,”張處陳說,“那天她去買紙墨,便一去不知蹤跡。”

“虞將軍府是鬧翻了,王爺自虞瑾離開,也受皇帝詔令參政去了。”

“寂寞了……”

“嗯。”

牆內兩個少年背靠背坐在大樹下的石頭上,那石頭還是那時候聶鈺舛讓他們搬來的,沒想到卻成了今天二人的落腳點。

世事難料。

牆外少年口中的夥伴,正慘白著一張秀氣的臉,費力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青色棕紋鬥篷的大半都已鋪展開在地上,一頭青絲也如瀑而下,她曲著一條腿,聽著牆內少年的談話。她笑著,苦笑著,笑得嘴角泛起了澀意——她與他們,終不過是同窗一場,卻讓別人記著了她的好。

一牆之隔,卻恍然隔世。

在嗜血的日子裏待久了,她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已是兩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