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是誰?眼下,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問題。難道是……不,一個白衣一個玄衣,不可能!清卿拚了命的否定,不知是想說服誰。心裏莫名產生的嫉妒,隻因那支承前啟後的簪子。她忍不住猜測:或許自己夢到的這些,跟師父有關?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紅衣女子又和師父是什麼關係?
又是一聲笑,仿佛在耀武揚威,聽著還有些熟悉。
無法再思考,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重新占領高地,勢要將她吞噬。
就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清卿忽然感覺到周深事物正瞬息萬變,而自己卻愈發輕飄飄的,仿佛又落入了誰的懷抱之中。不同於之前的溫柔入骨之擁,此次的觸感雖略清冷,卻有種捧在手掌心般的安穩。睜不開眼看清抱著自己的人,不知是不是太舒服的原因,她竟忍不住想睡去。
嗡嗡之聲,抱著她的人似乎在說話。努力睜開一條縫,入眼的玄色讓清卿氣不打一處來。
你到底是誰?無聲呐喊,她此時看玄衣男子也是一片模糊。這可惡的夢境,強迫她看了這麼多奇怪的人事,卻又除了那支簪子,故意讓她瞧不清楚聽不真切,處處遮掩賣關子。
正氣鬱之時,清卿的身子突然失了依靠,開始瘋狂墜落。狂嘯的風聲讓她根本估測不出自己是從多高的地方墜落。最後一眼,總算看清了玄衣男子的全貌,雖然模糊,但她一望便知是個氣貌美好之人。
“啊!”一聲驚叫,清卿猛然醒來。
喘著粗氣,手掌緊貼床板,堅硬的觸感讓她倍感踏實。從高空墜落當真可怕,沒想到自上次墜江之後,自己又“有幸”在夢境裏體驗了一回,且居然是被丟下去的!清卿忍不住咬牙:先是夢到仙境坍塌,再又夢到仙境裏的玄衣紅衣二人……難不成,這夢……是倒敘?若真如此,想必以後這個夢還會再度光臨自己。
她倒要看看,這個夢的真麵目。清卿心中有怒,也有怎麼也遮掩不了的怯。無力的扯開嘴角,從這一夢開始,她總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種被支配的恐懼了。然而自己又能與誰訴說,向誰求助?穿上弟子常服,清卿消瘦的身影在銅鏡裏略顯扭曲,如一道白煙,不刻便將隨風散去。
想知道,想去了解,這夢境的全部,盡管過程讓她抓狂,還有些痛苦。
但是,這裏麵有師父送她的簪子。這夢,定和師父有關。
“生夢之人既然是我,我也該調查清楚這生夢之因,還有……”
輕撫梳妝盒裏的木簪,清卿閉上眼,感受著微風拂過,如下山前一日,師父的手溫柔穿過自己的發絲。她想回想那日師父不同於常的溫柔,然心裏浮現的情景,卻是那一踮腳,和耀武揚威的笑。
“同一支簪子。”清卿喃喃道,壓下內心異樣,將其緩緩插入發裏。
“好亂。”她拍拍臉:“別想了別想了。”還是先想想等下如何麵對師父吧!昨夜櫻樹下的情景尚曆曆在目:師父的承諾,自己那一番哽咽之語,還有擁抱……
這一切,該是最後一次了。
不知為何,慶幸之餘,心裏會有點兒失落。清卿懷著複雜的心情提劍走出閣樓。
櫻樹下沐歸負手而立,一身白衣淡然出塵,勝雪純粹。聽聞腳步聲,他緩緩回首。走來之人同為一身素白,卻相比他顯得弱小許多,飄逸的衣衫亦難掩疲憊。清卿望著沐歸迷惘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的瞧了半天,方扯出笑容。
“師父早。”她的笑比之前多了許多東西,但每一樣,都無比純粹。
沐歸走向清卿:“徒兒昨日睡得可安穩?”柔柔的關切不溫不火,淡淡的神色恰到好處。
正如他所言,就讓一切如初。
“唔,身體休息夠了,就是做了一夜的夢,腦袋有些累。”清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卻在不小心碰到某物時,觸了電般的收回手,尷尬笑笑:“不過,師父請放心,晨練徒兒是絲毫不會懈怠的!”活力滿滿的語言,一如既往。
可心神,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現在的這一切,都是自己要求的。如今師父已然照做,自己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清卿心裏仿佛有什麼變得輕鬆了,還有一些,則更加沉重。她張了張口,卻最終未說出隻言片語。那個夢境……令清卿既疑又喜:即便不解的地方甚多,卻恰巧給了她一個了解師父的蹊徑。然喜悅疑惑背後,夢境也給她帶來了恐懼,和窺探師父記憶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