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節重返生命曆史的記憶(2 / 2)

《回城之路》體現出高誌遠在寫作上的實力,因為存在著人物的原型,所以她所描寫的知青形象很有代表性,成為當代文學中知青形象的一個補充。當然,這部作品最主要的意義是它為將來留下了一份民間備忘文本,這成為一個時代的曆史記憶。

二、來自曆史瓦礫的生命紀實

野蓮的《落荒》以文學的手法,本真地敘寫了知青去內蒙古草原插隊的經曆,描摹了他們在愛情、成長中所遇到的種種遭遇。2001年由中國工人出版社推出了強調紀實、非虛構性的《中國知青民間備忘文本》6部,包括野蓮的《落荒》、楊誌軍的《無人部落》、吳傳之的《泣紅傳》、逍遙的《羊油燈》、劉漢太的《狼性高原》、成堅的《審問靈魂》。叢書的策劃者之前出版了標記為“新新聞小說”的《血色黃昏》,引起轟動,加印了4次發行40萬冊,這可能直接促成了《中國知青民間備忘文本》的組織出版。正因為有前期的策劃,所以《落荒》與《回城之路》那種自發的寫作明顯地不同,在題材組織上尤重長篇紀實文學、長篇紀實小說等,這也是我將《落荒》納入這分析闡釋的考慮。《中國知青民間備忘文本》在寫法上、和主導傾向上是有要求的,因為叢書的策劃者提倡記憶的自尊、自主、自立、自強和記憶的精神品性、靈性、個性及血性。拒絕表述記憶的僵化、矯飾、輕淺和圓通。鼓勵將記憶靠近良知的自我解剖與靈魂酷審。《中國知青民間備忘文本》有心從虛飾中突圍,深刻楔入人類精神的真實處境,從而獲得一種廣闊而深遠的曆史感與人類感。以此去觀照野蓮的《落荒》,有些是符合這些要求的。

女主人公長征當時是以北京知青的身份,作為“文革”中第一批,也是全國最早的一批知青,於1967年11月奔赴內蒙古東烏珠穆沁旗插隊,接受再教育,“從此,我們開始了蒼涼萬端的人生”。盡管在表現手法上,《落荒》有很濃的文學色彩,這可能與故事發生的草原背景有關,寫了牧場、草原等可以充分展開描寫的場景,還有展現出民族差異的牧民的生活,但因為《落荒》的某些非虛構性的特點,許多情節和表述對象都在現實生活中有據可考。作者插隊牧區的經曆,雖然是個人的,但一些類似的生活和相近的場景,在《血色黃昏》、《狼圖騰》中都可以看到,尤其是《狼圖騰》中知青在內蒙養小狼的故事可以和《落荒》成為互為參照的讀本。《落荒》無疑是一部內容豐富、複雜,包容麵廣的生命的“史記”。流年似水,往事並不如煙,一代知青共有的集體記憶,再度在《落荒》中被還原為可感可觸的生活畫麵,有過類似生存體驗的讀者會感到似曾相識,會在閱讀中重返生命曆史的記憶。

相比較而言,野蓮在《落荒》中所提供的知青記憶更為慘痛和驚心動魄。女主人公長征17歲報名去內蒙插隊,走前她愛上了當年的造反派首領餘汝明,兩人去了同一個地方。餘汝明憑借著個人的一些優勢成了知青領袖,他完全控製了長征,並且利用了她對他的崇拜,占有了她。但厄運也就此開始,18歲的女孩死心塌地追隨著偶像餘汝明,由盲目到盲從,因受到餘的牽連,而遭受了監禁、誘供、勞改等一係列的折磨。但她用整個生命去愛的餘汝明,在被捕後卻出賣了自己的親人,又為了別的女人,精心策劃地設下了陷阱來擺脫長征。也正是在餘汝明的一次次欺騙中,長征這個受害者、受騙者逐漸地醒悟,成長、成熟起來,盡管她已是滿身心的傷痕。《落荒》深入細致地刻畫了餘汝明多重複雜的人格,揭示了產生這一類人的社會根源和個性原因。在以往的一些知青文學中,知青大都作為曆史的受害者來進入敘事,而在《落荒》中,知青中的某些人也是荒謬年代社會災難的參與者,也有著不為人知的個人靈魂的黑暗麵,就像餘汝明是很具有欺騙性的,在當代文學中是個特殊的人物形象。不過,野蓮在寫這個人物時,可能因為離真實生活太近,老是拉不開距離,所以在表達上有些過於情緒化,影響了寫作上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