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文體發展的意義在於打破了舊有的表述模式,使作家逐漸地清晰了小說的文體意識,開始自覺地去尋找更契合表現創作個性的文體形式。湖北的長篇小說對小說文體價值的真正確認和在文本中的探索創新,拓展了長篇小說的生長空間,成果雖不算很突出,但也是以往小說所無法比擬的,梳理歸納起來大致表現在以下方麵。
一、新的類型化敘事
紀實類題材的小說,是一種比較受人歡迎的文類。湖北一些作家做過這方麵的嚐試,方方利用新聞題材比較早地寫過中篇小說《冬日蒼茫》,以當時轟動全國的潘星蘭、楊大蘭的事跡為藍本,重點分析了實際案情,及同樣是18歲的兩個女孩和兩個罪犯的行為心理過程,這一文體嚐試當時有過一定的反響。在湖北的長篇中,野蓮的《落荒》、高誌遠的《回城之路》屬於這一類長篇紀實小說。
在紀實類小說中,徐遲的自傳體小說《江南小鎮》是個代表,作家的文學技巧在作品中充分地體現出來,在敘事語言和視角上都是充分文學化的。
魯力的長篇紀實小說《官場一杆旗》,以原湖北省省長張體學為原型,把對曆史人物的洞照和闡釋與現實空間聯結了起來。基本上實況記錄了真實的人物和事件,又使用了局部和細節虛構的小說化的創作方法,這種處理題材的方式,與作者做過新聞工作的背景有著直接的關係,走的是新聞寫作中用事實說話的路子,順著人物日常處理工作和生活流程的軌跡走,通過對一件件具體事情的敘寫,來達到人以事顯的目的。不主體情緒化地去渲染情節、人物,以突出戲劇化的效果。但作者在寫作中過於被象所拘限,未能使自我的主體意識和想象得以自由伸展。
易飛的“新聞小說”由長篇三部曲《無冕之王》、《彌天大謊》、《天上人間》組成。但有點遺憾,我沒有看過這幾部小說,無法進行具體的文本分析,做出恰切的評價。但肯定的一點是,這是與新聞嫁接的跨文體的小說。在中國的長篇小說中,曾有標示為“新新聞小說”的老鬼的《血色黃昏》,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中國工人出版社加印了4次發行40萬冊。老鬼之所以用“新新聞小說”來命名,主要強調了作品內容的非虛構性,強調記憶的真實性及血性,以及最真實的自我解剖與靈魂酷審。易飛更多地是體現了寫作者的身份和小說的題材來源,首先他是一個新聞人,有便利的條件深入社會各個角落,所以小說的取材主要可能來自新聞事件和行業內幕。但我無法確認這倒底是紀實性的小說,還是以新聞行業為背景,或是以新聞的筆法來寫的小說,因為作為前者,題材是取材於真實的生活現實,但運用了文學的手法進行典型化和文學化的處理。不論怎樣,作為“新聞小說”盡管在中國文壇不算是新品種,但是給湖北的長篇小說增添了一個品種。
二、敘事的視角
敘事視角是小說創作探索與創新的重要方麵,也是20世紀以降小說理論研究中最重要的話題之一。敘事視角主要是指創作主體“敘述故事的方法——作者所采用的表現方式或觀點”,也就是強調了敘述者站在怎樣的位置,從什麼角度和用何種方式來進行敘事。在湖北的長篇小說創作中,見得比較多的是在敘事視角上的嚐試。幾乎是所有的敘事視角的類型都在小說中有所體現。
1.傻子視角
傻子視角是一種半知的視角,主要是利用癡呆的傻子的知悟來進行敘事,有一種隱喻的含義。這種敘事視角在當代的小說創作中多有嚐試,其中應用成功的是獲得了茅盾文學獎的阿來的《塵埃落定》。在常人眼裏麥其土司少爺是個傻子,而在他的眼裏,周圍的人和事都有些不可理喻,他知曉著常人所看不到事情,有著對他自己、對世界的看法,而這些與現實中人們對他的看法完全不符,可笑中又有些可悲。
《張執浩天堂施工隊》用傻子視角營造了一種隱喻性的效果,以“傻子”的敘事視角來打量光怪陸離的城鄉社會,以離奇的想像寫了農民由鄉村到城市的充滿奇異色彩的命運,在小說文體上進行了對現代小說創作手法的有意嚐試。
2.死亡視角
死亡視角以死去的人物,或是可以浮遊於生、死兩界的魂靈來擔當小說故事的敘事行為主體。作為死者,它一般以第一人稱來進行敘事,但又以“上帝”眼睛來看人世間的一切,具備了全知全能的敘事功能。它知曉一切,人們看見或是看不見的事情,包括那些隱秘的不為人知的秘密所在。它穿透人心,看到人本真的麵目。這種敘事方式畢竟與傳統的小說程式有所悖謬,所以會對讀者的接受產生一定的新鮮感。方方曾經在中篇《風景》中成功地運用了死亡視角的敘事,借死去的小八子發出故事敘事者的聲音。
唐鎮的長篇小說《同一條河》以一個幽靈的敘事視角,充當著全知全覺的上帝的視角,講述著生命之河與命運之河的故事。它的特異和出眾之處,體現在這種以死者魂靈的自白來建構小說的方式,既可以看到她生命原形成型前由生命的基因、染色體和其他遺傳因子連接而成的生命鏈,也可以變成幽靈看到自己死後的一切,帶給人的是一種特殊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