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文停下腳步，支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哪兒有什麼聲音？”倒是感覺到什麼東西落在臉上，變成了水珠，他抹了一把臉，“濕濕的！快走吧！”這個阿絨，什麼落在頭發上，落在地上，還要閉上眼，那還走什麼路呀。總是說這些稀奇古怪的話。
阿絨也不多說，跟著他繼續尋找夜裏的住處。下著雪，風慢慢小了，倒是暖和了一些；兩個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出了一頭一身的汗，被風吹了個激靈。天空中一片厚重的雲彩被雪花撕裂，慢慢向東南西北擴散著逃去，露出了一輪明亮的滿月，耀眼的籠罩了整片樹林。
殷文皺著眉頭，“咱們走了多久？你不說那破廟隻有幾裏路嗎？怎麼月亮都爬得那麼高了？”
一定是迷了路，樹林裏隻有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和兩個人急促的喘氣的聲音。“我累了，咱們歇歇吧。再給我一個燒餅行嗎？我餓得不成了。”殷文靠著棵大樹，呼著白色的嗬氣暖手。
阿絨拿出一個燒餅給他，吃吧，要是找不到那個破廟，這雪一停，就得凍死在這兒了。唉，眼看著就要到京城了，凍死在城腳下，真是要多冤有多冤。
吃了燒餅，兩個人又慢慢走著，卻是發現腳下不再是薄薄的新雪，卻是被人踩實，露出了原本的土色和落葉，一層剛落下的雪花，壓在七零八落的腳印上。“這兒有人來過。”阿絨仔細看了看腳印。
“那快走吧！可能，這就是到破廟去的路呢！”殷文興衝衝的沿著小路跟了上去。阿絨猶豫了一下，覺得有點不妥，這雪天，這麼多人，不是有什麼事吧？殷文遠遠的站住，看著阿絨還沒有跟上來，向她招手。阿絨也就把顧慮扔到腦後，先找到地方睡覺再說吧！果然，走了一會兒，遠遠看到樹枝中露出屋簷的一角，似乎就是那座破廟。二人有了希望，腳步立刻矯健了許多。
突然，殷文停了下來，吸吸鼻子，阿絨也學他吸吸鼻子，“血腥氣？！”不是吧？這夜黑風高的，這黑魆魆的林子，要是……殷文看看阿絨，不敢邁腿，阿絨也是一臉緊張，沒了主意。一陣寒風吹過，兩個人相繼打了個哆嗦。這麼傻站著也不行，“要不，咱們慢慢往前走，慢慢走，別出聲。”阿絨終於做了決定。殷文向來聽他的，緊閉著嘴唇，一臉的嚴肅，高抬腿，輕落步，半天也沒走出十米遠。可是，越走血腥氣卻越濃了。
二人躲在一棵粗壯的樹後，戰戰兢兢的探出頭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多具屍體，一些染了血的刀劍兵器散落在屍身周圍。雖然二人見識過大旱的蜀川，那餓殍遍地的慘狀，但是畢竟不如這寂靜的深夜裏，兩個孤獨的小孩，哆哆嗦嗦的看到一堆因為某些原因被殺掉的屍體。兩個人完全不能動彈，就這麼直著眼睛站著，幾乎要被凍僵了。
直到阿絨的腳傳來了刺痛的感覺，他“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原來左腳一直踩在樹下的雪坑裏，浸化了雪，卻又因為長時間的靜立，開始結冰。左腳完全沒有了知覺，一下子坐倒在地。看到阿絨倒在地上，殷文以為是惡人，或者惡鬼來討命，嚇得跳在一旁，卻又立刻意識到朋友意氣是萬萬不能丟的；又跳到阿絨身前，“什麼人！”
殷文握緊拳頭，全神備戰的樣子把阿絨逗笑了，肅殺的氣氛衝淡了許多。阿絨好不容易把凍僵的左腳揉得有了些知覺，“咱們還是得去廟那裏，不然非得凍死在這裏不可。看著這些人死了也有些時候了，興許那些殺人的早就已經遠遠走了，害咱們在這裏白擔驚受怕的。走吧，嗯，走吧。”似乎是說給殷文，也似乎是給自己打氣。
就在他們抖抖身上的積雪，繼續前行的時候，殷文突然回過頭，“阿絨，你看，那不是唱曲兒的小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