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煙把事情告訴正在梳妝打扮的芫芝，芫芝倒是沒有很吃驚，住在一個院子裏，幹媽的嗅覺那麼靈敏，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洛絨不能再呆下去了。“洛絨既然已經選擇好了，就讓她去吧。”
“可是，姐姐，洛絨能到哪裏去？她……”
“晴煙，我知道，你挺喜歡這個小女孩，你們年齡相仿，自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她並不是你，洛絨她自己有自己的命運，你不能替她決定。”芫芝梳好了頭發，頗高的半翻髻，端莊大方。“你給洛絨收拾幾件衣服，讓她自己照顧自己，冬天來了。”說罷起身出門。
晴煙一臉的不高興，洛絨知道她想讓自己留下，可是，她既不會唱，也不會跳，她怎麼能留下？“晴煙，多謝你！我什麼都不會，我害怕。”洛絨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晴煙算是她這輩子第一個女的朋友，這兩天她真的很開心，卻不得不離開，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
晴煙看著她為難的樣子，明白她的顧慮，“你走吧，天慢慢冷了，我也幫不了你。你看看李嬸嬸還在不在，暫住一宿再做打算。還有，這點錢你拿著。”說著在給洛絨收拾的包袱裏塞了些銅錢。洛絨拉住她的手，“多謝！錢我會還你的。殷文那邊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好了，他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我走了。”
沿著那逶迤林中小路，洛絨戀戀回頭，仿佛看到晴煙的傷心淚眼，又仿佛看見晴煙那纖細的腰身輕盈的扭動，是這條路上最旖旎的風景。如果，我能過得了這個冬天，我會想辦法來看你跳舞的，我會來的。洛絨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沿著原路走出天香樓。莫名的情緒折磨著洛絨的心，她跨出院門的那一步，她真的想退縮，想屈服，終於還是衝出門去，沒有再回頭。
北風又吹起來了，她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殷文不在身邊了，她連騙自己是在做夢都不可能。陌生的街道，陌生的人流，夾裹著更加孤獨的她。她冷笑，她終於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所有的人都離她遠去，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早知道會這樣。她跑累了，總要停下來，總要尋一個屋簷避避風，可是她寧可跑著，跑到暖風吹不到的地方，寧可自己永遠不知道溫暖才好。她不知自己跑了多遠，夜幕降臨，滿天的星子閃爍，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渠，倒映著萬家燈火，倒映著孤單的一個人。
鳴鳩嬉庭樹，焦明遊浮雲。焉見孤翔鳥，翩翩無匹群？
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孤獨的長路，就還要一直走。她漫無目的的走，穿過這條街，走上那條路，上京的夜生活就快結束了，她似乎能夠聽到均勻幸福的鼾聲，一吸一呼的勾引著她。她竟然尋到了仙人坊，她記得再向東走兩條街，就能看見師父家的那條小巷。她看到了希望，小門就在眼前。“當當當……”沒有回音，她繼續敲著，還是沒有回音，她看看四周的高牆，突然很羨慕那些飛來飛去的武林高手。她這種什麼都不會，也什麼都沒有的人，隻好蜷縮在小門口，等待嗎？還是睡吧，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用思考了啊。
朦朧中，似乎是李嬸嬸的聲音，“孩子……怎麼睡這兒了……”她好累，她不想睜開眼，“睡吧……廚房裏有吃的……”她迷迷糊糊的聽著，迷迷糊糊的又進入了夢鄉。
天，亮了，洛絨被燦爛的陽光叫醒。竟然睡了這麼久，她坐起身。哎？她什麼時候睡到床上了？似乎，昨天晚上聽到李嬸嬸的聲音，李嬸嬸呢？她跳下床，跑到院子裏。是素馨師父的家沒錯，她認得那幾棵棗樹，可是李嬸嬸人呢？
素馨師父的家，是一個標準的民家小院，一間堂屋，東邊一間臥房和一個小小的廚房，西邊是另一間臥房和庫房。堂屋坐北朝南，正朝著正門，昨天她們進出的是東邊的角門。洛絨整個院子檢查了一遍，沒有其他人。屋子裏的東西倒是齊備，生活必需品都有，廚房裏的米麵還夠她一個人吃上兩三個月。洛絨胡亂做了些米粥，就著櫃子裏的鹹幹蕨菜吃了。一個人無趣得很，想起剛才看到庫房裏堆著一些舊書，倒是可以拿來看看打發時間。洛絨和爺爺一起生活，爺爺肚子裏有點墨水，常常教洛絨背些前朝的詩賦文章，沒有紙墨，就在沙地上教她識字。每每看著殷家兄弟自在的玩耍，她就生爺爺的氣。爺爺每次都說：“吃苦會有報償，絨絨終究有一天會理解爺爺。”她現在似乎有一點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