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晨安把辭職手續辦完的時候,天空忽然放晴,多日的霧霾不見蹤影,柳梢頭的日光斜斜照進來,老教授說:“晨安,跟我去喝兩口。”
他們坐在湘菜館裏,隔著屏風,看不見外麵的人;老教授緩緩啟唇:“記得很多年前,你和長安是學校出了名的模範情侶,你為她打水占位通宵排隊買票,二十四孝男友,無不稱讚;長安喜靜,偶爾淘氣,卻依著你的性子硬生生收斂;實不相瞞,她畢業那一年,準備去西藏,那裏多貧苦呀,我給老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幫忙照顧一下長安;長安成績一直居優,這事辦起來也特別好,所以啊,就把她留下了。”
“因為我知道,隻要她還在這個城市,你就一定會回來。”
陸晨安低著頭,看向桌角倒映的光影;教授已是風燭殘年,畢業那年忽然自動請纓來此做導師,他說這一輩子,都應當為醫學事業做貢獻,他的師父將一側腎髒捐獻給他,百年後繼承了他的遺願,要一直一直守護神聖的醫學殿堂,帶出更多優秀的醫療人才。
教授接著又說:“我知道你過不去這個坎兒,怪我當初靜悄悄把你送去國外,可是你要知道,當年的你和長安都正值茂齡,如果為了愛情而停止不前,總會有一個心有虧欠,我是想你用行動告訴他,隻有你真正強大了,你們的生活、工作、愛巢才會有著落;你們都是沒有家人庇護的孩子,在這樣偌大的城市裏來回穿梭,很容易被壓垮,你們沒有人脈,沒有過強精湛的技術,你們連最起碼的生活都很有可能過不走,出了校門,沒有獎學金,你拿什麼來養她?”
陸晨安望向教授,教授早已紅了眼眶,他拿了桌上的白酒,一飲而盡;陸晨安伸出手阻撓,卻隻抓到空氣。
“偶爾一次,不礙事。”教授放下酒杯,望著他。
“你這次回來,還是要回去她的身邊,做她的守護神,我無話可說,我知道你深愛她,我也挺喜歡那個孩子,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就是不好動,如今她嫁給沈秦川,一入豪門深似海;如果她能走得一帆風順,你就要祝福她,可是她如果過的不快活,你就要用理智的方法,救她於水深火熱,切不可莽撞。”
陸晨安替他夾了一塊牛肉,無聲地應答,時光在歲月山河裏告別奔走,那些他想抓住的,最後統統抓不住,還好她在,她是他惟一的守護。
告別教授,陸晨安一人行走於長街,深夜的路燈發著暗沉的顏色暈染在街道,他不知道前麵轉個彎,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色。
飯桌上,他一言不發,不是心有積怨不肯理解老教授,是他走得太過匆忙,竟然沒有和她慢慢道別,以至於再度回來,她嫁作了他人婦。
未來無數個深夜,無數條街拐角,他都會守護著她,就像,守護著過去他們之間小心易碎的感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