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秦淮河畔,依舊是秦樓楚館,歌舞升平,煙火如夢。
河麵上一片樓船,燈火輝煌,月興闌珊。風拂帆動,船上的人都是富家少爺或者紈絝子弟,在船上風花雪月蕩一夜,第二日清晨再蕩回來。絲竹之聲盈耳不絕。胭脂香粉的氣味鋪天蓋地,隱隱帶著血腥的味道,反而比往常更加魅惑誘人。
“呀!媽媽,這河水今天為什麼這般紅了!”靈舞抬頭問林媽媽。
林媽媽也不回答。想起老先生的囑托,她隻是搖頭,不再多說什麼。許久歎口氣:“或許是誰家的船撒了胭脂吧!”
六月二十六日午時,華相府全數男丁於午門前斬首,老先生直到最後一刻也沒有對五皇子的無理要求給出任何回應。或許也是知道,要華家滅亡的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他最後將朝服從懷裏掏出來,一把火點燃燒盡了。
華家是曆經三個朝代的名門望族,足跡勢力遍及天下。華家的生意不僅在南越,乃至東魏西蜀都有分布。這樣大的勢力,這樣廣的聲譽,可以說天下有多大華家有多大。
華相的長女翠微是南越皇帝蕭律的元後,生下太子蕭讓就難產離世了。有這樣強大的母族做後盾,又有親和愛民呼聲極高的蕭讓分明是皇帝身邊最大的威脅。
所以,在華家男子滿門抄斬的同時,原來的太子蕭讓被廢為邕王。皇帝不會允許任何威脅他地位的人存在於他身邊,即使是他的太子。
朝堂上這麼多年,華相的弟子門生早已經遍及整個東越。要想斬去蕭讓的臂膀並且將華家勢力收回利用,逐漸而為必定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果隻是逼迫華家下台,保不準太子逼急了要逼宮。若是僅僅廢掉太子再拿華家,憑借華相的智謀大概會發覺。假如沒有足夠的證據和準備,天下人不會信服百年來天下聞名的華家會有必要被滅門。
不能不說,五皇子這一舉動幾乎是完全的為他的父皇解決了這個難題。從華家華相的第三代長孫女華盈琅13歲開始與之定親,到15歲完全取得信任,以及笄後商議納采為名進入華相書房得到華家家主私印和信物做了華家通敵叛國的證據,直到以聯合太子叛國的罪名將整個華家一夜間拉進大牢,皇帝直接頒了聖旨,連大理寺都沒有來得及審這個案子。
子時,月亮掛到了中天的位置。船上的動靜漸漸小了。江水連綿不絕,流動的月光掩去了水的淺紅色。
華家人在行刑斬首之後,直接拋進了秦淮河。連坐的200多人也是完全相同的下場。
江兩邊的燈火越發昏暗了,月色也闌珊,樹影斑駁陸離著。
熱鬧的絲竹聲漸漸低下去,空留風吹過來又吹過去,嗚嗚的像簫聲,或者嗚咽。沒有人記得華相和華家,仿佛一夜之間這個傳承三朝百代的世家就這麼從世上消失了。果然是地球離了誰都繼續轉,秦淮河的歌舞繼續,金陵城的繁華繼續,花月樓的風流繼續。
這世上,再無華家。縱門生子弟遍朝堂,生意買賣遍三國,詩禮傳承遍九州,再不會有一個人擁有那麼大的名譽聲望能夠一呼天下應,再不會有一個家族擁有那麼大的力量能夠保住一個國,再不會有一個世家可以救天下蒼生。
百姓不敢評說,文人也不敢回憶,那些富家子弟和朝中重臣的少爺公子小姐們則是完完全全的忘記了。大不了,下一次宮宴上,少了一家小姐與她們爭寵比美,少了幾位公子讓她們議論偷想而已。
沒人記得,沒人想起,便是不曾存在。
華家,還會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