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剛回到大都,可是萬安寺的情況一早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裏。那裏是皇帝招募來的紅衣番僧的大本營,一個個好色如命,但凡有標致些的女人經過,必被擄掠進寺。天子腳下,如此不堪之事,大損國體。但皇帝金口許可,他人有什麼法子?可是一時的妥協和懦弱所招致的後果卻是,現在這事攤到他的身上了。他純潔而柔弱的心上人就要落到那裏,那將會是個什麼下場?難道老天爺懲罰的從來都不是作惡的人,而是不能堅持正義的人?
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正在萬安寺。看門的不敢阻攔汝陽王的世子,王保保急衝衝地進了寺裏,同樣急躁地奔進了皇太子的所在,碰到此人正在悠哉悠哉地寫字,他氣不打一處來,粗著嗓門叫道:“人在哪裏?你快把她給我交出來!”
“庫庫特穆爾,你來此地是想要謀害儲君,以下犯上麼?”皇太子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怒氣,從他的眼睛裏隻能看出戲謔和嘲弄。
愛猷識理達臘非常欣賞王保保,他們是發小,從小無話不談。王保保對他的忠誠,是無需懷疑的。可是有時候,他那不加掩飾的直率叫人難堪。所以愛猷識理達臘一直想著,找個什麼由頭好好敲打敲打他。天公作美,這個由頭很快就出現了。
愛猷識理達臘的這種姿態更讓王保保覺得氣憤難當。“沒錯,你是我的主子。你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但你不能捏碎我的理想。”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驚異不已,王保保卻覺得心口壓了塊大石頭,越發沉重。事實上,自從他看見小昭的那一刻起,就難以自製地念著她,而這即將得到卻又麵臨失去的痛苦將他折磨得遍體鱗傷,以致於他覺得,如果小昭出了什麼事,他再也不想嚐試去喜歡別人了。
“你不能安靜些嗎?庫庫。老實說,我對你的忘恩負義感到很傷心,”愛猷識理達臘答道,“如果你真要刺殺我,我無力反抗,但是等你做完這件謀逆之事,被這裏的侍衛擊殺之時,我剛剛派人送到汝陽王府上的那位你的心上人,她會怎麼樣呢?大概也要跟著你的家人被滿門抄斬了。”
“你說什麼?汝陽王府?”王保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汝陽王府,”皇太子笑道,“我隻是替你做了一回惡人,人是你的。但我出於好奇,想看看那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憑心而論,我對你的眼光感到困惑。一個瘦弱到了極點、可憐巴巴的小姑娘,根本還不能稱她為一個女人。”
愛猷識理達臘對自己看女人的眼光非常自信。他認為,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那就是看中了她的身體。誠然,這是一門學問,跟鑒定珠寶玉器一樣複雜深奧。豐滿的,苗條的,都各有千秋。但無論如何,不該是像小昭這樣一副還未長成的孩子般的軀體。所以他簡直懷疑,自己的手下是不是抓錯了人。
但是王保保猶如大罪得赦般喜形於色,立時雙膝跪地,口裏說道:“殿下,請原諒我的急躁。我以為你是為了你自己,或者你是要把她賞給你的手下。”
皇太子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笑了笑:“起來吧。我能夠原諒你的急躁,但是你剛剛那種臉紅脖子粗的儀態,粗野的狂叫,真是叫我大開眼界。”
“我再次道歉,你把她賜給我,我是應該感激你的。”王保保站起身來,麵上帶了幾分虧欠,“可是我不明白,殿下你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不堪的方式?”
小昭是被皇太子從她的養父母身邊搶走的。這會傷害她無辜的心靈,她一定會感到害怕。她也許並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而當他們見麵時,或許就會認為這一切是他的陰謀,那麼他該怎麼解釋?皇太子太多事了,不希望他情場得意還是怎麼回事,無端地製造事端。
“因為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方式可以幫你得到她,”皇太子坦然答道,“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不管我出多高的價格,也不肯交出和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