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昭有些不知所措。楊不悔看見她這副樣子,更是心裏有氣。生下這樣忘恩負義、不知自重的女兒,那對枉死夫婦的性命真是一錢不值啊。
“你一定覺得你自己很了不起吧?把一位蒙古王孫迷得神魂顛倒、要死要活?”她冷聲道,“這隻不過是他玩弄你的伎倆而已。蒙古人全都不是人,隻會把異族人當成奴隸。他定是工於算計,裝癡賣傻地,唬弄我爹又唬弄你。依我看他早就有了嬌妻美妾,你這樣的小姑娘絕計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等他把你騙到了手,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這就是世道。”
楊不悔對強悍霸道的男子天生免疫,她從心底裏反感這樣的人。因為她老爹楊逍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小時候她不恨他,是因為不知道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甚至因著母親紀曉芙的寬厚,自己的懵懂無知,對他還有著一份憧憬和想望。紀曉芙的死迫使她一夜長大,隨著年齡的增長,江湖上關於楊逍和紀曉芙的各種傳聞從不間斷,她漸漸知道了當年的事情,明白自己的出生是一件多麼可恥,多麼遭人鄙棄的事情。因此她越長大就越厭惡自己,更加厭惡自己的父親。可是天下雖大,卻沒有她楊不悔容身之地。離開了楊逍,她又能到哪裏去?況且血濃於水,楊逍對她關懷一片,養育之恩無法抹煞。她能做的也不過就是耍耍性子,唱唱反調,故意不聽他的話,氣氣他而已。
小昭的臉上毫無血色,雙唇不住地顫抖。她從心底裏想要反駁,說王保保不是壞人,說他跟別的蒙古人不一樣;可是這幾天從那些教眾嘴裏聽到的東西已經推翻了她的信心,而楊不悔所說的更是她隱隱擔憂的事情。
他比她大了許多,接近十歲的年齡差距,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呆在汝陽王府的那段日子,這方麵的信息從未傳到她的耳裏……如果他的溫柔和暴烈早就給予過別人--這樣的事情過去發生,現在發生,將來還會發生?……
而且,他還明確對她說過,她不可能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尊貴的妻子,她回想起在大都被搶來送去的遭遇,感到恐懼、痛楚、心碎。他對皇太子的卑劣行徑沒有任何異議,他認可用這種不正當不體麵的方式對待他,如同對待一個玩物……她怎會如此不解世故,居然輕而易舉地就想原諒他,全然忘記了他曾經給她帶來,將來也許還會變本加厲的屈辱……
“你看,”楊不悔譏嘲說,“我的話沒錯,你自己現在都是一臉的懷疑。”
小昭的思緒過於恐怖,跟不上楊不悔的言語,許久才回過神來,用求懇的語氣問:“小姐認為我應該怎麼做呢?”
“我認為?”楊不悔的語氣有所柔和,“我想你應該謹言慎行,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和蒙古人有什麼牽扯。”
“那請小姐發發慈悲,跟左使大人說一聲,說不必再讓我去伺候他……”小昭回答。她人微言輕,楊逍豈能聽從她的意願?小姐是老爺的女兒,說起話來自然大有分量。
她從心底裏覺得楊不悔的提醒很及時很正確。因為她感覺到但凡與王保保有關的事情,都令她困惑、畏懼和驚慌,往日信心滿滿、平和喜樂的心境似乎一去不返。她應該遠離他,遠離一切不得那位公義之神所喜悅的東西,對於重新回歸到曾經毫無雜念的那個自己有了說不出的憧憬。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憑甚麼我要替你去說?”楊不悔瞪了她一眼,冷著臉走了。
好個刁鑽的丫頭!她當然早就已經說過了,可是爹爹不肯聽。
小昭重又不知所措起來,眼睛裏現出暗影,可是這種狀態並沒有持續多久。她以最虔誠的心祈求神明赦免自己不信的罪,並且將自己眼下最大的心願交托給神:
“聖潔公義的神啊,庫庫特穆爾他曾經欺負過我,可是我已經原諒他了。我希望你也要原諒他。我還希望,你能夠賜福給他,讓他的身體恢複健康,並且洗淨他的靈魂。願他的一生得蒙你的保守,順遂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