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蕃古道從長安出發,穿越關隴臨洮,皆有現成的絲綢古道可資利用,沿途道路寬闊、驛站齊備,文成公主一行,貴為皇家,行同使臣,受到各地官吏接待不必細敘,理應安全順利。但一過臨洮,經古河州(今臨夏)便為當時邊塞,與吐穀渾和吐蕃為鄰,不時有戰鬥發生,“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這是唐詩中的邊關氣氛。
不僅如此,我們知道,黃河發源於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源頭在青海省巴顏喀拉山的鄂陵湖、紮陵湖,億萬年消融的冰雪彙聚為淙淙的流水,經過千湖之縣瑪多,沿途九曲回腸,彙納百川,接納了同樣從青藏雪原,從祁連雪峰彙流的湟水、大通河、洮河、大夏河之後,成為一條浩浩蕩蕩的大河,從青藏高原奔騰而下的黃河每當夏秋,洪水暴漲,黃河水勢數倍於平時,驚濤拍岸,吼聲如雷,常吞沒兩岸田禾村落,活脫脫一條巨龍橫在眼前,成為隔斷青藏高原、河西走廊與中原的一道天險。如何渡過黃河天險,成為當時古人麵臨的一道難題。
多年來,在探訪唐蕃古道與絲綢之路的過程中,我先後到過臨津渡、金城渡、虎豹渡、蹬口渡、靈武渡,尋訪這些黃河上遊古渡遺址,其中不乏疑慮,比如典籍與傳統認定的臨津古渡在甘肅積石山縣大河家鎮,但我卻在一家高校學報上見著一位學者的論文,認定臨津古渡在永靖縣境,該縣城已被劉家峽水庫淹沒。
2011年7月,我約了夥伴在探訪黃河源之後,又赴劉家峽,巧遇渡口邊長大的船工魯師傅,這位自稱伴著劉家峽水庫修建渡過半生的船工,對古渡口了如指掌,他開著電動機船,載著我們穿越煙波浩渺長達50公裏的水麵,一路感歎,淹沒的不光是渡口、永靖老縣城,還有兩岸大片的好川地:小時候,地裏種啥長啥,黃河淤泥地非常肥沃,長的黃河蜜瓜甜死人了!魯師傅的家也被淹沒了,後退到了山梁上,他指給我們看半山腰上的村莊:“地裏不長莊稼了才找開船的事情幹。”
當我們問及渡口,他指著一處尚未被水淹沒的烽火台說,就在那下麵水淹沒了。是臨津古渡嗎?“看咋說呢!”魯師傅說,這兒叫蓮花台渡口,永靖老縣城原來也在這裏。永靖的渡口不止這一處,上麵的炳靈寺還有炳靈渡,臨津渡在上麵的大河家,在水庫上麵沒有淹,那是個古渡口,名氣大,也就有人把這一帶的渡口都叫臨津渡了。老人的話實在,還不乏哲理,耐人尋味,也更引發人探訪古渡的興趣。
二
今日,不要說大江大河,就是茫茫大海,人類也能以不斷發展的科技力量征服,跨海大橋與海底隧道不時見於報刊。但黃河上遊的大橋最早記載是明洪武年間在金城關(蘭州)所修鐵索浮橋,碗口粗細的鐵索飛架黃河,成為萬裏黃河第一橋。在當時條件下,曆30年完工,取名鎮遠橋。明人徐蘭撰寫的《鎮遠橋記》對大橋建造有詳細記載:“造舟二十有八,常用二十有五,河漲則用其餘廣之。每舟相去一丈五尺,上流定以石鱉,如舟上加板,欄護兩邊以衛行者。橋南北岸各樹鐵樁一、木樁六,係鐵索,大繩貫橋,令相屬隨波升降,貼若坦途”。300多年後,林則徐去新疆,過此橋的記載是:“出西門過黃河浮橋。計二十四舟,係以鐵索,複有集吉草巨梗聯之,車馬通行。此天下黃河之所無也。”仍與之相符合。鎮遠橋曆明清兩代,400年之久。
現存蘭州中山黃河鐵橋,為清政府1909年所建,鐵橋曾在解放後加固而沿用至今。但有學者據史料考證,在明代蘭州鎮遠橋修建之前,西秦(公元405—418)曾在黃河造過“飛橋”,地址是在古臨津關,即黃河上遊甘肅永靖縣內,洮河與大夏河彙入黃河之前,借黃河水勢較小,且兩岸山勢峭立,河道狹窄,兩邊均以巨石層層相疊相壓,以縮短距離,最後用長木相連。具體橋形《許氏方域考證》中並無記載,隻說“橋高五丈,三年乃就”。據《資治通鑒》記載,唐中宗時,吐蕃在文成公主去世後,又向唐王室求婚。唐中宗把宗室女金城公主嫁於吐蕃讚普後,吐蕃賄賂鎮守臨洮的大將楊矩,要求把“黃河九曲”之地作為金城公主湯沐之地,並在臨津關附近造橋以便東西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