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下了一夜的雪之後,庵裏的院子被鋪上了厚厚的一層,靜如從後院裏麵取了掃帚,開始清掃。
她身上穿著灰色的長袍,頭頂上麵是一頂灰色的帽子,臉頰上麵不施任何粉黛,卻依舊清秀一片。
她的手上是一個個的凍瘡,緊握著掃帚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腳下的步子輕盈,很快就掃開了一大片的積雪,她的氣喘得有些急了,正要下來休息一下的時候,眼角的地方,卻看見不遠處的一雙黑色靴子。
她愣了一下,然後順著那一雙鞋子,眼睛慢慢上移,最後,定在了那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龐上麵。
他似乎並沒有多少的變化,甚至那眼角眉梢之間的情緒,都和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沒有多少的區別。
靜如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頭低下,雙手合十,微微鞠了個躬,說道,“這位施主,我們庵裏後院不容有男子出入,有什麼事情,請到前堂等候。”
她的話,就好像突然提醒了他什麼一樣,他的身子一凜,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我是奉皇上的命,來給娘娘送寒衣的了。”
那身素衣的女子,正是通明國的公主,前不久的時候,剛剛從莫瓊國的皇宮中出來的溫柔平,而在她麵前的男子,則是莫瓊國皇宮的內務總管,周恒。
在這之前,溫柔平曾經以為,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近到隻要她勇敢地向前一步,就能夠走到他的身邊。
但是她沒有想到的事情是,在兩個人之間,她走一步,他退一步,直到他的身後,已經是萬丈的懸崖,她不忍看他墜落,所以,隻能離開。
都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
所以,他對她的感情,就是如此嗎?
溫柔平想要笑,但是這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從她跪在君彥的麵前,將那一番話說出來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再無溫柔平這個人。
她的世界其實很簡單,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情感,她隻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就算是受盡天下所有的苦,她也甘之如飴。
可是如果這一切,對於那人來說隻是折磨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聽著周恒的話,靜如的腳步直接向後退了一步,低著頭的身影依舊沒有抬起,輕聲說道,“謝皇上關心,現在在這秀華庵裏,沒有溫妃娘娘,隻有靜如。而且,靜如也不需要這一些,請周總管,拿回去吧!”
靜如的話說著,已經將掃帚拿在了自己的手中,轉身變要走。
他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可是你手上的傷口...”
靜如的腳步一頓,然後轉過頭來,說道,“周總管不必擔心,待到來年春來的時候,會好起來的。”
會好起來的。
看得見的傷口,在經過時間的愈合之後,都會好起來的。
隻是那些看不見的呢?
都被藏在了這樹根底下,藏在了深雪的其中,藏在了人們的心頭上麵。
又是不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已經不需要去在乎了呢?
周恒想,未必。
他對著她的背影,輕聲說道,“到最終,還是我負了你。”
溫柔平似乎並沒有聽見,因為在他的話音落下的時候,她的腳步再也沒有任何的停留,頭,也再也沒有回一下。
周恒不知道的事情是,在他剛剛轉過身要離開的時候,溫柔平輕輕地問道,“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依舊會選擇一樣的路,不是嗎?”
既然是一樣的,何必說負之一字。
這個世界上,隻有值得,亦或者不值得。
周恒直接回到了皇宮之中,今年莫瓊國的雪,格外的多,窸窸窣窣地,卻也已經下了兩個多月,天氣顯得越發冷了起來。
回到儲睿殿的時候,他發現整個殿裏都時候空無一人,臉上的表情不由一變,直接抓住旁邊的人,說道,“皇上呢?”
那人從來沒喲看見過周恒這樣的表情,臉上不免有些恐懼,愣了好一會兒了之後,才說道,“皇上....皇上他方才帶著娘娘一起出去了...”
聽見那人的話之後,周恒的心才微微放了下來,鬆開之後,說道,“那就好,你下去吧。”
那人聽了,如赦大罪,正要退下的時候,卻又慢慢踱著步伐回來,猶豫著道,“周總管,奴才最近在宮中,聽見了一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周恒聽著,一雙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那人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一樣的表情說道,“我聽他們都在說,娘娘的神誌不清,就好像是...癡傻一樣....”
“誰說的?這話要是讓皇上聽見了,他們是不是嫌命太長了?”周恒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那人見了,隻能拚命的搖搖頭,說道,“奴才...奴才也是聽別人說的,並不知道,是誰散播出去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