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言語風格的表現(3 / 3)

除了上述這些,還可舉出不少,從中不能不感受到魯迅言語中表現出的那種濃厚的修辭點染風格。

二、言語風格表現的內容

言語交際活動中,接受者對發送者言語風格的感受,除來自其表現形式外,還有其表現內容。如果說,對表現形式的感受隻是外在的、表露的,那麼,對表現內容的感受就是內在的、蘊蓄的。

發送者的言語在內容上表現出自己的風格,主要有以下這些方麵:

(一)情調

情調是人的思想感情所表現出來的格調。發送者在投入交際時,總要注入自己的思想感情於言語之中,並通過言語的表現,將其傳遞給接受者。1941年5月毛澤東在延安幹部會議上作《改造我們的學習》的報告時,曾經批評說:“許多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學者也是言必稱希臘。”這些人為什麼會“言必稱希臘”?就因為他們在思想感情上看不起祖宗,看不起中國,對曆史和現狀都不屑一顧。因此他們言語的風格必然是洋味十足的。

有一則關於詠雪的掌故說:

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一位秀才在山神廟裏避雪時與一位商人、一位地主、一位樵夫不期而遇。秀才提議每人說一句話以作紀念。秀才先說:“大雪紛紛落地。”地主接著說:“這是皇家瑞氣。”然後商人說:“再下三年何妨?”最後樵夫說:“放你媽的狗屁!”

四個人都因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同而表現出不同的言語風格:秀才是回家過年的,心情很好,當然不乏詠歎飛雪的閑情逸致。地主是下鄉催收租米的,深感今年農民豐收,是皇恩浩蕩所致。商人是赴店盤貨的,覺得雪下的時間越長,他的存貨就越能漲價,囤積可以居奇。樵夫是進山打柴的,家裏早已揭不開鍋,正等他賣柴買米解困。

(二)角度

角度就是看待事物或問題的出發點。現實生活中,事物也好,問題也罷,都是一種客觀存在。言語交際活動中,發送者在涉及某一事物或問題時,可以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角度不同,認識就不一樣,發為言語,則表現出不同的風格。蘇東坡在《題西林壁》中說:“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在第一章第一節“突出的個性化”中所舉的幾個中學教師向新分來的女教師求愛的事例,都是各自從自己的職業角度出發來組織言辭的。

發送者可以因為角度的不同而使言語表現出不同的風格,但人們並不能據此判定其發送的正確與否或技能的高低。上例中六位男教師的發送,孰優?孰劣?無法定論。那位新來的女教師究竟要選擇誰,是不可能由其言語來確定的。因為它僅僅表現了一種言語的風格而已。言語風格是無所謂是非的。

就像一位求知者,他想搞清楚“人”的定義到底該怎樣下一樣。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當年曾經定義說:“人是雙腳直立的,沒有羽毛的動物。”結果遭到人們的強烈反對。那麼人是什麼呢?這位求知者去向一些學者請教。物理學家告訴他:“人是熵的減少者。”化學家告訴他:“人是碳原子的產物。”生物學家告訴他:“人是細胞的聚集體。”考古學家告訴他:“人是文化的積累者,城市的建設者,陶器的製造者,農作物的播種者,書寫的發明者。”社會學家告訴他:“人是他所歸屬的社會的依次更替的塑造者。”神學家告訴他:“人是犯罪和贖惡這出大鬧劇中恭順的參與者。”文學家告訴他:“人是唯一知道羞恥或者需要羞恥的動物。”

如此眾多的定義,都是發送者從自己的角度來表現的,各執一詞,莫衷一是。求知者隻能從中感受到一種言語風格,而並不能獲得準確的答案。

(三)功力

功力指的是發送者言語中所蘊涵的功夫和力量。言語交際活動中,人們都會有這樣的感覺:有的人很愛說、很能說,可並不能在接受者中產生什麼反應,或其期望的效果不能實現。而有的人平時並不愛說,可一旦開口,說出來的話卻言簡意賅、一語破的,擲地作金石聲,在接受者中產生很大影響。這就是其言語功力的體現。

東晉丞相謝安極善清談。有年冬天,他與侄兒侄女圍著爐火談起了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他問道:“白雪紛紛何所似?”其侄兒謝朗脫口答道:“撒鹽空中差可擬。”謝安搖頭說:“不妥!誰有那麼大的力氣把鹽撒得滿天都是?況且,即使撒鹽在空中,它很快就會落下來,這根本沒有大雪漫天飛舞的動態。”這時,其侄女謝道蘊不慌不忙地說道:“未若柳絮因風起。”謝安聽了,拍手稱讚道:“太好了!風吹柳絮上雲霄,正像雪花漫天舞。絮白似雪,雪輕若絮。真是準確、貼切而又形象生動!”這是謝道蘊言語功力的體現。由此,謝道蘊被後人譽為“詠絮之才”。

(四)分寸

分寸指的是說話的適應限度。言語交際中,發送者的發送雖然受情調、角度、功力的支配,但並不等於說發送者可以為著在這些方麵表現出自己的風格特色而隨心所欲,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說深、說淺、說多、說少,都無所謂。這就有一個分寸的掌握問題。分寸掌握得好,也是一個人言語風格的表現。有時可以義正詞嚴,有時可以點到為止;有時可以不厭其詳,有時可以隻言片語;有時可以說理透徹,有時可以輕描淡寫;有時可以直截了當,有時可以轉彎抹角;有時可以語重心長,有時可以旁敲側擊……如何掌握,全憑交際時的客觀、主觀條件而定。說話沒有分寸,或者常沒分寸,當然是一個人言語風格的表現,卻難以獲得交際的效果。

孔子周遊列國時,有一回他馬車的馬吃了農民的莊稼。憤怒的農民就將馬給扣下。孔子叫他最得意的學生子貢去向農民討回馬來。孔子的馬車夫說,讓我去試試。結果,馬車夫兩句話一說,農民就痛快地把馬還給他了。對此,孔子十分感慨地說:“用沒有分寸的話去說服別人,好比用最高級的祭品去供奉野獸,用最美妙的音樂去取悅飛鳥,說得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分寸掌握對於社會上有地位、有影響的人來說,尤其顯得重要。善於掌握的人,也往往在這方麵表現出言語風格的色彩。比如1999年3月15日朱鎔基總理在九屆人大二次會議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的答記者問,就是如此。僅舉一例:

當有記者問人民幣能否成為世界貨幣時,朱鎔基說:“人民幣能否成為世界貨幣,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而且現在還言之過早。但是我可以說一句:現在人民幣非常堅挺,不會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