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不簡潔幹脆的發送,會讓接受者感到多麼厭煩與痛恨!
有一位教師,學問是高的,講課也很生動、風趣,可就是說話不簡潔幹脆。他每講一個問題都生怕學生不懂而翻來覆去。比如,有個學生請他解釋一下究竟什麼是“囉唆”,他說:“囉唆嘛,這個問題是很好理解的,很容易清楚的,一說就明白的。囉唆,就是囉裏囉唆,就是說話太多,沒完沒了,拖泥帶水,顛來倒去,嘮嘮叨叨,繞山繞水,綿綿不斷,一點都不簡潔,一點都不幹脆,一點都不利索,一點都不痛快。”這真是不說倒還明白,越說反倒越不清楚了。
在我國領導人中,陳雲的言語就具有非常簡潔幹脆的風格。《陳雲文集》(1926—1949)中,收入了他的講演、報告、講話、發言16篇,沒有哪一篇不顯出簡潔幹脆的風格。比如,他在擔任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時,於1939年9月給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的學生作《論幹部政策》的講演,就很有這個特點。一開頭,他就開門見山地說:“幹部政策,拿俗話來講,就是用人之道。”接著講道:“我現在來講幹部政策,隻想用十二個字,分成四個問題來解釋:第一,了解人;第二,氣量大;第三,用得好;第四,愛護人。”以下便緊緊圍繞這十二個字,簡明扼要,幹淨利落地講得清清楚楚。最後他說:“我的講演完了。”毫不拖泥帶水。
與明快平實一樣,簡潔幹脆並非發送者積累不足,而是發送者極善言語的表現,是其豐厚的生活、知識積累的精選。如果一個發送者胸中沒有充足的事實、現象、語詞的蘊蓄,他主觀上再想簡潔、再想幹脆,也不可能。
(三)錦心繡口
錦心繡口就是辭藻豐潤、語句多姿、濃墨重彩、繪聲繪色。
這種言語風格,融信息傳遞於柔美愉快之中,增強了表達的效果,使接受者在獲取信息的同時也得到美的享受,從而勃發認同、傾心的情趣,使言語交際更能達到目的。所以《左傳》中說:“言之無文,行而不遠。”
郭沫若在這方麵是一位身體力行者。他說過:“語言除掉意義之外,應該要追求它的色彩、聲調、感觸。同樣的語言或字麵有明暗、硬軟、響亮與沉抑的區別。要在適當的地方用有適當感觸的字。”1978年3月30日,他在全國科學大會上抱病所作的閉幕詞,充分體現了這種風格。全篇總共才1000多字,但美詞麗句卻比比皆是。例如,“仁人誌士,滿腔悲憤,萬種辛酸”,“顛沛流離,含辛茹苦”,“百般摧殘,橫加迫害”,“嫦娥奔月,龍宮探寶”,“勇於探索,勇於創造,勇於革命”,“打破陳規,披荊斬棘”,“在無窮的宇宙長河中探索無窮的真理”。其結尾是:“春分剛剛過去,清明即將到來。‘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這是革命的春天,這是人民的春天,這是科學的春天!讓我們張開雙臂,熱烈地擁抱這個春天吧!”
這些鏗鏘有力、節奏強烈的言語,使人聽了情緒激昂,熱血沸騰。
錦心繡口的前提是表意必須恰當。在意思恰當之後,可盡量增加文采,即如宋朝程頤在《程氏粹言》中所說:“言不貴文,貴於當而已;當則文。”
(四)曲徑通幽
曲徑通幽就是不直接吐露本意,而采取其他方式曲折婉轉地加以表達,從而實現交際的目的。
這種言語風格,對發送者來說,可以將一些當麵難以啟齒而又不能不說的話說出來;對接受者來說,可以免除尷尬、受窘的狀態。因此,交際中如遇需批評、拒絕、說服、勸諫、嘲諷等場合,多有此表現形式。墨子在《修身》中說:“譖慝之言,無入之耳;批扞之聲,無出之口;殺傷人之孩,無存之心。”“言無務為多而務為智,無務為文而務為察。”其意就在這裏。
楊家將逸事中有一則佘太君拒婚的故事:佘太君女兒楊八姐一次春遊時被天子看中,天子降旨要楊八姐入宮為妃。佘太君不敢抗旨,便針對傳旨太監所說的“要任何聘禮均可滿足”,對太監說:“我要一兩星星二兩月,三兩清風四兩雲,五兩炭煙六兩氣,七兩火苗八兩光,火燒龍須要九兩,冰溜子燒炭要一斤。”這些聘禮,都是不存在的或不可能弄到的,自然也就拒絕了天子的求婚。
宋時,王祈寫了一首《竹詩》,他最得意的是“葉攢千口劍,莖聳萬條槍”兩句。他把這兩句抄給蘇東坡看,希望得到蘇的稱讚。蘇看了後說:“我想請教一下:你這竹是何品種?幹嗎十條竹竿才長一片葉子呀?”蘇東坡沒有直接批評詩句的不真實,而換了請教的口吻,讓王祈自己感到了自己的失誤。
蓬皮杜擔任法國總統時,一次,一位朋友向他抱怨說:近來常常跟妻子吵架。蓬皮杜了解了這位朋友夫妻吵架的原因是這位朋友事無巨細都要由自己做主後,輕鬆地說:“噢,我可從來沒有和我的妻子吵過架。因為任何重要的事情都由她決定,比如出門旅行,買什麼樣的東西,吃什麼菜,還有購家具、買書、看電影之類,都由我妻子決定,我隻決定一些細小瑣碎的事情。”朋友問他:“是哪些細小瑣碎的事呢?”蓬皮杜一本正經地說:“噢,不過是肉和蔬菜的價格,工人的工資,武器的出口,法郎貶值什麼的。”朋友這才恍然大悟。這裏,蓬皮杜沒有正麵勸諫朋友放棄對一些家務小事的專斷獨行,應讓位於妻子,隻需在重大事情上留意就行了。他采取的是曲徑通幽的辦法,以自己的行為處事來提醒朋友。
曲徑通幽的風格不能理解為圓滑取巧,因為發送者有非常清晰的發送意識,交際目的是完全明確的。隻不過是出於對方接受的需要才為之。有時,則是為了禮貌或緩和矛盾而用此表達。
(五)典雅持重
典雅持重就是文明禮貌,規範端莊,不粗不俗,沉穩厚重。
這種言語風格可以體現發送者的地位修養、性格、氣質。對接受者來說,又有一種平等、尊重的感覺,因此交際效果是較好的。在正式、莊重的場合,常有表現。
我國自古就有“雅言”之說,提倡言語的典雅持重。《禮記·祭義》提出:“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告誡人們不要說粗鄙、輕浮的話。荀子在《非粗》中則認為:“言而非仁之中也,則其言不若其默也,其辯不若其訥也。”也是提醒人們說話要文明、穩慎。如說了不文明、不穩慎的話,還不如不說的好。當今,國家之間、組織之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日漸頻繁,在各種交往中,是離不開典雅持重的風格的。即使是兩國、兩組織、兩個人已成為互相對立的因素,這種風格也是需要的。《戰國策·燕策》中說的“君子交絕,不出惡聲”即為此理。
《左傳·秦晉殽之戰》中,鄭穆公在獲知住在本國客館的秦人杞子、逢孫、揚孫三人是為偷襲鄭國的秦軍做內應後,派人對他們說道:“先生們在我國停留得很久了,因此使得我國的幹肉、食糧、牲畜都光了。現在你們可以獵取我國的麋鹿而去,給我國一個休息的機會好嗎?”以此趕跑了秦人。後來,晉夫人私自放了被晉軍活捉的秦將孟明視等人,晉君派人追至黃河邊。追者引誘已在舟中的秦將上岸,孟明視作揖道:“感謝晉君不殺我們,放我們回國去受懲罰,這個大恩死也不會忘記!倘若我國尊重晉君的好意把我們赦免了,三年後定來拜謝晉君的恩賞!”明明是對打敗並活捉自己的晉君恨之入骨,並發誓要來報仇,可卻說得那麼好聽,其典雅持重可見。
1999年伊始,美國一些人無中生有地編造了中國盜竊美國軍事機密的謊言,在朝野中掀起了一股反華的逆流。對此,中國方麵義憤填膺。在3月15日的記者招待會上,美國《時代》周刊記者向朱鎔基總理提起此事。朱鎔基頗有風度地予以答道:
剛才,你要我說明關於所謂中國盜竊美國軍事機密的問題。我認為,在這個問題上美國方麵的人士犯了兩個“過低估計”的錯誤,第一,過低估計了美國自己的保密能力。據我所知,美國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裏的保密措施十分嚴密,根本就不可能泄露什麼機密,所以直到現在他們沒有能夠找出那位李文和博士泄露機密的證據,沒法起訴他,隻好把他解雇了。我們不要忘記曆史,曆史上曾經有過這種草木皆兵、人人自危的時期,在美國有過這種時期,在中國也有過這種時期。第二,過低估計了中國開發軍事技術的能力。中國人是很聰明、很勤奮的,許多華裔美國人的成就就證明了這一點;中國獨立自主地開發“兩彈一星”也證明了這一點。中國完全有能力開發任何的軍事技術,這僅僅是個時間問題。但是請記住,中國是最早聲明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國家。我們已經停止了核試驗,我們和美國已經簽訂了導彈互不瞄準的協議。我們為什麼還要冒政治上和道德上的風險去盜竊什麼人的軍事機密呢?所以,所謂中國盜竊美國的軍事機密的問題,可以認為是一種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