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在稱奇,滄雪又不知自何處捧出一個昭君出塞玉壺春綠玉壺和四隻夜光杯,親自為眾人斟上西域葡萄美酒。

雲嵩笑說:“你倒是把全副家當都帶來了,竟不像是為圍獵,而是為野炊來了!你帶那的金杯銀壺來不可以?帶這些易碎的實在嬌貴得很!”

滄雪笑說:“民以食為天。我這葡萄酒美須配此種玉杯玉壺,喝著味說才更醇厚可口,就如同馬配錯了鞍,美人化錯了妝。”

明月笑著打趣雲嵩:“足下博學多才,豈不聞‘葡萄美酒夜光杯’哉?”

龍王爺舉起酒杯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諸位兄弟,幹杯!”眾人遂舉杯共飲,敞開肚皮,大快朵頤。

在他們酒酣飯飽之後,不棄又烹了碧螺春茶,讓眾人解一解油膩。眾人便又都讚滄雪想得周到。

明月笑對龍王爺說:“朱伯伯,我記得《紅樓夢》一書中,寶玉給瀟湘館題聯‘寶鼎茶閑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咱們何不仿效一下,來一個‘碧甌茶閑煙尚綠,竹亭棋罷指猶涼’呢?”

龍王爺笑說:“好極好極!老夫正有此意。鳳蝶,把棋具取出來吧。”

八姨太自行囊中取出一副玉製圍棋棋盤,和黑白玉棋子各一盒。

龍王爺問明月:“月兒可知我這棋具的來曆?”

明月仔細端詳那棋盤,又用纖纖玉手輕輕觸碰那棋子,隻覺那棋子有微微暖意自她指尖沁進去,好舒服!

她笑說:“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楸玉局、冷暖玉棋子?”

龍王爺笑問:“何以見得?”

明月笑說:“據《舊唐書唐宣宗本紀》、《杜陽雜編》等書中記載,唐宣宗大中年間,日本王子來朝。他善棋,打敗了當時的許多棋壇高手,用的便是這楸玉局、冷暖玉棋子。後來唐宣宗命當時的第一國手顧師言與之對弈,顧師言險勝。後來王子將兩樣寶物獻與唐宣宗。唐宣宗將之賞賜給顧師言。據傳,冷暖玉棋子的特點能自己隨著環境調節溫度,冬溫夏涼。現在我們在竹林裏,涼風習習,略有寒意,因此這棋子摸起來就稍有暖意。”

龍王爺撚須笑說:“正是如此。來,我們開始手談吧。我讓你執黑先行吧。”

明月笑說:“您是長者,還是您先行吧。”

龍王爺笑說:“哎,不必謙讓,你先來。”

明月推讓不過,隻得拿了那盒黑子,在棋盤的中腹位置先下一子。

龍王爺眉頭一皺,擺手說:“你這豈不是成心禮讓嗎?金角銀邊草肚皮,你第一子下在這裏,豈不太天馬行空、不著邊際了?你知道嗎?平日裏無論我跟誰下棋了,他們都是戰戰兢兢的,唯恐會贏了我,我會不高興似的。其實我哪有這麼小氣呀?怎麼你這位飄逸出塵的小仙女,也落入俗套了?”

明月略帶頑皮地微笑說:“這是我自創的天馬行空、出奇製勝的下法。且看我如何戰勝伯伯,伯伯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龍王爺哈哈大笑說:“好狂妄!好!就須這樣才好,這樣才痛快!”

他在邊上下了一子,明月也緊接一子。兩人黑來白往,鬥得難解難分。

龍王爺深諳棋理,布局嚴謹,中盤扭殺如關雲長揮舞青龍偃月刀,橫劈豎砍,有萬夫不當之勇。官子工夫亦堪稱一品。每著無不勾心鬥角,占盡先機,各盡其妙。其計算之精確,用意之深遠,常人往往須於十數著後才得以窺見其中蹊蹺來,真天神化人也。

明月的特點則是輕靈飄逸,棋路多變,讓人捉摸不透。她有時候著子看似乎平淡無奇,但寓意極深,對手不易察覺,若對方敢於用強她即隨機應變,出奇製勝,迫使對手相形見絀,反而自困。有時候她突然深入敵腹,孤身探險,被對手重重圍困,似乎難以反勝,卻又能於生死存亡之際巧心妙用,空靈變化,出死入生。有時候她注重實利,寸土必爭,步步為營,一子都不肯落入對手囊中。有時候又毅然舍棄一片“領土”,另行開疆辟土。

兩人最初都是思路敏捷,一子接著一子,不曾出現長考,可謂棋逢敵手。半個小時以後,龍王爺一步慢似一步,明月卻是步步緊逼。最後龍王爺可能是著急了,下了一著昏著,被明月抓住機會,步步緊逼。

龍王爺穩住心神,苦思冥想了十來分鍾,突然下了一妙著,明月忍不住叫聲好。原來他這一著,真是神來之著,居然將劣勢扳回,與明月站成平局。明月也思索了將近十分鍾,才下了一著。兩人進入連環打劫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