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花園,西廂便是姚家二公子居住的品雲軒。姚府丫鬟仆人眾多,而軒內的長廊內卻無一人伺侯。
“我家二公子把所有家人都趕走了,平日隻有兩個丫頭端一日三餐過來,而且隻能送到房門口。”管家看出他們的疑惑,苦笑著解釋。
三寶不語,走至房門口,停下腳步,抬頭望著門簷。門簷上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紙。上麵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紅字。
“哦,這是前幾日我們老爺求來的天柱山徐真人親畫的鎮妖符。這幾日晚上已聽不到有女子的聲音了。”管家壓低了聲音,怕驚動了房內的公子。天柱山南嶽道家是修道人五大門派之一。掌門徐真人自是不會輕易來管這種小事,然而能得到他的親筆畫符,也已是難得了。
三寶笑笑,治標不治本的辦法。恐怕這樣一來,阻了女妖,這公子就怕要得相思病了。況且,象這種符紙,最多隻能有一個月的法力。
管家小心翼翼地扣了幾下緊閉的房門:“二公子,老奴帶兩位師父來了。”
房內似有一微弱的歎息聲傳來:“那就進來吧。”三人魚貫而進。
房內布置得很素雅,書桌上是筆墨紙硯,書櫃裏整齊地堆著些《詩經》《春秋》之類。房內有些古董玉器等飾品,不過不是很張揚。壁上掛著副《圯橋進履》,說的是黃石公和張良的故事。怎麼看這房間的主人都是個正經讀書人,決不會是沉迷酒色之徒。
“咳咳。”房內傳來咳嗽聲,管家走向床前,向帳內之人請示:“二公子,要不要讓法師先看看公子的病。”
帳內人不語,表示默認了。管家輕輕掀開芙蓉帳,露出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三寶皺了下眉,盯著帳內一臉病容的姚二公子。
深深凹進的雙眼,頰骨突出,臉上無一點血色,隻能從眉眼間依稀能辨出從前該是個長相不錯的清秀公子。如今卻幾分象人,幾分象鬼了。
“師父,房內氣味不對啊。”唐小玉輕輕道。
三寶掃了一眼床前的小巧香爐,裏麵傳來陣陣濃鬱的熏香,輕輕點點頭。
“這裏果然有妖氣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傳自門口,姚繼盛皺著眉走了進來。
“不是妖氣,是鬼氣。”三寶淡淡道:“而且,還有殺氣,和極重的怨氣。”
“怨氣?”姚老爺身子似乎一顫:“什麼意思?”
三寶背過身,麵對姚二公子:“夜夜來纏住貴公子的不是女妖,而是女鬼。女鬼纏身無非是想吸人陽氣,而這個女鬼,似乎要的可並不是單純的陽氣而已。你看貴公子,已給該鬼纏了一月有餘,她要的陽氣已足夠,且貴公子身上並沒什麼可榨取的了。”他踱至香爐前:“可她依舊並不找其它替身。很明顯,他是想要了貴公子的命。”
姚老爺打個哆嗦:“為什麼?”
“所以我說這裏殺氣,怨氣很重。”三寶盯著姚繼盛的雙眼:“該女鬼對你家公子好象是誓不取命不罷休,我適才在長廊外也聞到一些鬼氣,你在門簷上放了道符,她依舊不死心,夜夜在此徘徊。姚老爺,你公子是否得罪什麼鬼了吧。”
“小兒從不與人結怨,怎麼會得罪鬼?”姚繼盛臉色蒼白。
“那就是姚老爺做了什麼羅?”三寶直逼對方雙眼。
“老爺,是否……”一旁的管家想說什麼,被姚繼盛使個眼色阻止了。
“姚某從來不做什麼虧心事。”姚繼盛深吸口氣,理直氣壯地回答。“還請師父指點如何解救小兒。”
三寶眯起眼,對方定有事瞞他,不過,不願說就作罷。他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此物逢水即化,今夜請姚老爺把門口道符撤去,等該女鬼前來,還勞煩貴公子放入酒水之中,騙她服入。此藥入鬼腹中,對方便會法力盡失。到時我便可來作法收鬼。”
“師父的意思是讓小兒作餌?這是否太危險了。”姚老爺挑眉。
“嘿,你別急。”三寶指了一下他那如花似玉的寶貝徒弟:“我會讓我徒兒在此守夜。即使失敗,嘿嘿,還有我徒兒擋著。你放心吧。我這徒兒花容月貌,是妖魔鬼怪最喜歡吃的類型了,到時實在不行就替你兒子好了。”
什麼破師父!唐小玉沒好氣的咕噥:“輪到我總沒好事。”
“而我會與姚老爺你守在隔壁房內,陪老爺下棋直到天明,如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自會趕到。如何?”
姚繼盛不語,這也算想得周到了。一咬牙,“好,我馬上便命人將符紙撕去。”反正小兒子命若懸絲,死馬當活馬醫吧。
徐三寶把藥丸放在二公子手中:“公子好好休息吧。”姚繼盛看了一眼有氣無力的兒子,搖搖頭,也欲走出房間。
小玉和管家相隨其後。
待要踏出房門,徐三寶停下腳步,淡淡道:“還有誰想出把這麼濃重的熏香置於房中的?這隻可掩一時的鬼氣,無法殺去這鬼氣的。”
“啊,這是二公子堅持要放在房中的。如果師父覺得不妥,我這就叫人移去。”管家急道。
三寶不語,大踏步而去。
房內,隻剩餘帳內姚二公子一人,他手中搓揉著那顆藥丸,輕輕歎了口氣,口中喃喃:“唉,非花,非花……”
深夜,品雲軒隔壁房內,心急如焚的姚老爺背負雙手,如熱鍋上螞蟻,來來回回急步踱走。
徐三寶正左手撐著下額對著一盤棋局在冥思苦想,見此不由搖搖頭:“姚老爺,你這麼走來走去的,看得我頭都暈。坐下陪我下盤棋吧。”“我怎麼靜得下心下棋?”姚繼盛又急又氣,這年輕人此時此刻依舊如此氣定神閑,敢情躺在隔壁的不是他兒子,不由心生懷疑:“師父,你到底有幾層把握能捉住此鬼?”對他的不信任,徐三寶不以為意,右手持起一子,緩緩落下:“你別急,反正事已至此,事情最差也不過是失敗而已,反正你兒……嘿嘿。”言下之意就是你兒子反正也隻剩一口氣,送命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