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才睜開眼睛來,淡淡看了眼來人,道:“那些消息你可都聽說了?”
“聽說了。”趙訓炎淡淡道。
皇帝打量了他一番,見他似乎一點兒也不生氣,道:“那外麵的事情,都是謠言了?”
馬禦史激動的站出來,趙訓炎冷冷掃了他一眼,道:“王妃昨日好生在王府,根本沒出去過,不知馬禦史是年紀大眼花了,還是見本王如今勢微,也想來踩一腳?”
“你——!”馬禦史氣得胡子直抖,抬手便指著他:“我乃言官,從不會迎高踩低,所說之話,句句為實!”
“是嗎?”趙訓炎淡淡看他:“那我王妃好生在府中,這話又怎麼說?”
“這……”馬禦史猶豫起來:“要麼京城能找出一個跟王妃長得極為相像的女子,要麼就是王爺在撒謊。”
趙訓炎麵對馬禦史的指責,一點也不生氣,隻淡淡朝皇帝拱拱手:“回稟皇上,王府這幾日風波不斷,就在今晨,我手下最得力越最受人敬重的幕僚焦先生被人刺殺,昨晚還有人妄圖來府中綁架我的王妃,王妃如今身受重傷躺在床上,若是皇上不信,可去王府一一查問。”
“焦先生死了?”馬禦史很是震驚,畢竟焦先生的學問德行在不少官員中都是備受推崇的。
趙訓炎聲音寒了一些:“被人刺殺身亡,王府現在正在追查凶手。”
皇帝看了看趙訓炎,微微合起的眼睛中精光畢現,不多時,五皇子趙奕恒也到了,韓敏緊隨其後,如今所有的證據全部指向了趙奕恒,畢竟他跟趙訓炎有仇,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楚姒回到侯府以後,便看到了早早在等著的楚黛兒。
她有些訝異楚黛兒會來,楚黛兒卻不驚奇她才從外麵回來,因為從楚秀秀去搬救兵開始,她便知道,自己的計劃黃了。
看著楚姒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頭發簡單的辯著辮子挽在身後,一副無憂無慮少女的模樣,她心中說不出的羨慕和嫉妒。
“大姐姐回來了。”楚黛兒起身笑道。
楚姒看著她竟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態來迎接自己,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徑直在首座上坐下,小福兒趕緊捧了茶過來:“四妹妹怎麼來了?”
楚黛兒看了看左右,不見綠檀,隻是林傅跟著,輕笑:“就是過來看看大姐姐,畢竟才出了柔兒的事,怕大姐姐心裏覺得愧疚。”
楚姒莞爾,也耐心跟她坐在一旁,笑道:“聽說現在還有不少南疆人在京城。”楚姒捧著茶喝了一口:“就在同福巷,便有不少,四妹妹可知道?”
楚黛兒的手明顯一僵,旋即笑開:“這我倒是不知道,我現在一心忙著自己的事兒,哪裏還有心思管旁的。”
楚姒淡淡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一臉平靜的模樣,倒真是佩服她的心性。自己是重活一世才有這樣的隱忍,那她呢?
楚黛兒察覺到她的探尋,笑開,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盒子來:“差點忘了正事,這是煙雪姨娘讓我帶給姐姐的,姐姐看看吧。”
在她盒子拿出來的一瞬間,林傅便緊張了起來,因為從這個盒子裏,他嗅到了血腥味。
楚姒察覺到林傅的眼神,抬眼看著楚黛兒:“四妹妹最近還有去皇宮嗎?”楚姒不理這盒子,淡淡問道。
楚黛兒微微挑眉,笑看著她:“時常去,皇後娘娘一個人在深宮寂寞,時常讓人尋我進去,跟她說說話解解悶子,知道三姐姐的臉受傷了不能進去以後,還覺得可惜呢。所以我想,回頭大姐姐有時間了,也可以一起進去。”
“我就不去了。”楚姒笑道;“想來皇後娘娘不喜歡我告訴她,四妹妹是南疆人之事的。”皇後定然知道楚黛兒之前的事,但絕不會希望她現在還跟南疆人有聯係。南疆人在皇帝眼裏,便是敵人,裏通敵國,可不是一個‘廢後’的罪名就能解決的,而且這個消息,想來蘇貴妃等人應該很樂意知道。
楚黛兒的麵色果然變了變,卻也不跟楚姒繞彎子了:“大姐姐這是在威脅我?”
“你不也威脅我了嗎?”楚姒看了看那木盒子。
楚黛兒笑出聲來:“不過,你一直沒有跟太子和蘇貴妃說,是因為手裏沒證據吧,汙蔑皇後,可也是大罪呢。”
“會有的。”楚姒不鹹不淡的說著,楚黛兒看著她眼中的敵意,笑起來:“父親知道你恨他,但一定不知道你居然想毀掉整個楚府,若是他知道了,你猜會怎麼樣?就算是魚死網破,安平侯府怕也討不到好吧。”
林傅聽著這番威脅,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楚姒,卻沒想到她還是坐的穩穩的。
“那四妹妹不如試試,看看父親知道了,你也想毀掉整個楚府,你跟你身後的人,會有什麼下場?”楚姒淡淡道。
楚黛兒死死抓著手裏的茶杯,幾乎要將這茶杯捏碎了一般:“楚姒,你以為你這次就贏了嗎,我告訴你,你選錯人了,五皇子是皇帝選中的人,你以為皇上會對她怎麼樣嗎?”
看著終於忍不住了的楚黛兒,楚姒這才抬起頭笑了起來:“五皇子如何,與我有什麼幹係?四妹妹這話我聽不明白。”
“楚姒,你不要再演戲了,就是你,察覺到了我的計劃,所以才……”
“計劃?四妹妹的什麼計劃?”楚姒反問道。
楚黛兒氣得咬牙切齒,可楚姒始終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楚姒,你方才從外麵回來,便是最好的證據?”
“證據?”楚姒淺笑,看了看林傅,林傅拍拍手,不一會兒便來了十來人,手裏捧著大大小小幾十個錦盒。
為首的人道:“世子妃,您挑選的禮物我們都已經給您打包好送來了。”
“好,拿去庫房放著。”楚姒應了聲,轉頭看著楚黛兒:“我去挑選了明日回門的禮物,怎麼,有什麼不妥?”
楚黛兒見她已然是早就準備好了一切,想來她從昨晚便開始準備了吧。
楚黛兒見此,反倒不惱了:“這一局,算我輸了,但是我即便輸了,也還是要送些禮物給大姐姐的,大姐姐既然明日回門,那便明日再收吧。”說罷,淺淺行了禮,走之前似乎想起什麼,轉身笑道:“大姐姐口口聲聲說我是南疆人,可大姐姐別忘了,你身邊那個,可比十個我都重要呢。”說罷,見楚姒神色微動,這才滿意離開。
待她走了,小福兒才氣得不行,可一動便扯到了傷口,疼得直抽涼氣:“這個四小姐,一過來就要見綠檀,春枝姐姐頂不住,好歹奴婢給攔住了。”
“辛苦你了。”楚姒笑看著她:“你的傷還沒好,回去歇會兒吧。”
小福兒點點頭,看了看楚黛兒拿來的錦盒:“這個錦盒奴婢也給您收回去吧。”說著便要伸手去拿,林傅忙想攔住,可跟小福兒手臂一交錯,那錦盒便被打翻了,裏麵滾落出一隻斷手來。
小福兒嚇得麵色煞白,怔怔看了眼林傅,兩眼一翻便直直暈了過去。
好在林傅及時接住,楚姒看了看那手掌,應當不是煙雪的,但應該是她昨晚派過來傳消息的那丫環的,算是對煙雪的警告,也算是對自己的警告。
“煙雪……”楚姒微微皺眉,她現在根本沒法護住煙雪,煙雪在楚府,是楚秉鬆的姨娘,他們要是下起手來,也不會講究什麼名正言順,不過他們既然知道煙雪能威脅自己,想來不會輕易動她。
楚姒這般想過以後,稍稍放心了些,轉頭卻聽到二老爺楚侃從八寶閣跳下來自盡的消息。
“怎麼死的?”
“聽說是才趕回來,便聽說了妻女身亡的消息,一個人去八寶閣買醉,結果喝多了,便從閣上跳下來了。”來人回稟道。
楚侃算是一個比較窩囊的人,尋常都是二夫人拿主意,如今一夕之間,老婆孩子全死了,殺人的還是當今五皇子,想來他既覺得傷心,又覺得得罪了五皇子,死也是遲早的事,便借著酒勁自殺了,不過他死了倒清淨,隻是讓楚秉鬆又要鬱悶了,這罪楚秉鬆要是不給他們一家子找回來,怕就算奪過了五皇子的手段,也要一輩子被人戳脊梁骨。
“他回來的倒剛好是時候。”楚姒除了歎息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麼,楚侃這一死,五皇子很楚秉鬆之間的嫌隙想來更深,楚秉鬆打算抱住五皇子這棵大樹的願望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實現了。
“世子妃,屬下想……”林傅在一旁道,楚姒微微頷首:“你去見綠檀吧。”綠檀的身份現在既然瞞不住,那就要想一個兩全之策了。
林傅頷首,急急離開,楚姒這才疲憊的坐在一旁,看著外麵灰暗的天色,神色沉沉。
林清愚是臨近半夜才回來,楚姒沒睡,似錦院的一眾下人們也都沒睡。
林清愚回來便直接進了房間,楚姒已經吩咐下人去熱飯菜了。
“結果如何?”楚姒起身,替他解下身上的披風。
林清愚拉著她在一旁坐下,讓下人們都退下了,這才道;“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楚姒不解,林清愚輕笑道:“這件事皇上交給了大理寺,想來是查不出個什麼了,但好歹要照顧丞相爺的體麵,也要給死去的楚侃一家和百姓們一個交代,五皇子暫時不會接管京中任何職務,除了能出府以外,現在跟逍遙王一樣了,至於逍遙王府的事情,也被人算在了五皇子的頭上,認為是他才回京便急著報複,先是跟楊國公聯合汙蔑了逍遙王妃,又殺了逍遙王手底下最得力的幕僚,回頭又殺了楚相爺的弟媳,打算栽贓給逍遙王。”
“總之就是,五皇子才回京,便被楚秉鬆弄成了一條鹹魚。”楚姒道。
林清愚彎起眼睛來:“接下來楚丞相怕是有罪受了。”
楚姒莞爾:“他該受的。”
林清愚將她攬在懷裏:“你可別高興的太早,趙奕恒肯定會猜到侯府也參與其中的。”
“我知道。”楚姒輕笑:“他要是出手,這拳頭我定讓他都打在逍遙王身上。”楚姒想想林清愚今日的話,縱然趙奕恒棋差一招,但趙訓炎也沒好到哪裏去,知道了楚秉鬆的險惡用心,跟才回京的五皇子立馬就懟了起來,想來一定渾身不對勁吧。不過這才剛剛從神壇落下來了,還沒跌落到塵埃,等到他真正變成萬人足下之灰塵時,她再告訴他,他前世可是憑借著手段踏上了他夢想中的皇位,不知他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