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霾散盡,大地重光。
曆史重現它的本來麵目,美麗的依然美麗,永恒的必將永恒。
一九七八年全國恢複高考招生,教育部何東昌部長鄭重宣告:解放前辦得最好的中學,全國有四所:南開中學、揚州中學、開封中學、國立十一中學。
時序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綠了中華大地,複蘇了人們的心靈。那烽火歲月所鑄造的“竹篙塘情結”和“國立十一中精神”,如春風中的滿山杜鵑,爛漫開在國立十一中人的心頭。對大熔爐般的母校的追思,對親如父母的老師和情同手足的學友們的懷念,猶如釀存了幾十年的老酒,這樣芬芳,這樣濃烈……
八十年代第一春,校友雲集北京共謁李靜等老師的集會上,黎明學友的吟唱,道出了大家心聲!
把酒話當年,幽思芊芊,烏雲濁霧雪山前。良師育我,辛勤灌沃,莘莘學子,苦讀精研。救國救民圖抗日,哪怕桐油燈暗,竹簽筆陋,衣履不周全。更球場馳騁,芒鞋亦足,流血也心甘。三十八年過去,滄桑幻變,同學更昂然。而今後,天涯海角,桃李共爭豔;欲窮千裏目,遙吟俯唱,再上高山。
楊高石學友深情地寫道:
母校,常常出現在我們的夢中,更深藏在我們的心裏。當年屹立於抗日烽火、舉國危難中的母親——國立十一中,對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流亡學生,無異於幸福的樂園,母親的懷抱;無異於知識的搖籃,意誌的熔爐。她以忠義、切實、勤勞的優良校風和學風培育了我們;她以團結互助、進德修業的精神教化了我們,使我們度過了人生最寶貴的一段青春時光,獲得了報效祖國,服務人民的基本素質。我們對母校的情思永遠不斷,我們對母校的懷念與日俱增。
鄧福秋校友寫道:
五十年過去了,在湖南、在北京、在全國各地,都有國立十一中的校友。他們在抗日戰爭的艱苦環境中練就了本領,在逃難的日子裏培養了情操,在建設祖國的崗位上做出了貢獻。他們有帶著國立十一中烙印的共同心態,經常交流信息,互相看望,或集會聯歡。國立十一中是個無形集體,至今還仿佛每天能聽到那上課的鈴聲,響亮的午炮。
哺育之恩未可忘,寸心長念竹篙塘。金龍山下攻書史,祠廟庭中設課堂。巍巍雪峰揚浩氣,滔滔資水育群芳。英雄輩出乾坤撼,萬丈光芒射嶽陽。
汪自新校友的詩,抒發的是所有十一中校友的眷戀情懷。
八十年代初,國立十一中許多校友都已恢複了聯係。
一九八六年,武漢的羅傑,重慶的許誌生,昆明的楊高石等提議,由一直在邵陽工作的白寶廷、張南光、尹光孚、胡鴻貞校友牽。頭,協商一個時間,按時趕到竹篙塘,重遊母校舊址,尋根訪友,歡聚親情。這一倡議,得到許多校友讚同。但因大家星散在天南海北,有許多實際困難,拖了兩年,未能如願。一九八九年九月,是母校建校五十周年紀念。大家決定在十月二十日,不管能來多少人,一定實現這一紀念校慶、尋根、團聚的願望。
按約定日期,北京的曾自強、武漢的汪自新都提前到達邵陽。漣源的周茂德、長沙的尹禹平、彭明朗都相繼到達。加上早在本地恭候的張南光、白寶庭、尹孚光、胡鴻貞,一行共九人。
闊別四十多年的老友重逢,大難不死,劫後餘生的再聚,大家覺得格外可貴,傾吐肺腑,訴說衷腸,回憶舊友,追尋逝去的艱難歲月和美好年華,用的都是當年的語彙,都忘記了自己是花甲老人,好像返老還童,都成了當年的毛頭中學生。大家都沉浸在歡樂、幸福、真誠、稚氣的友情中。
二十四日上午八時,校友們乘專車從邵陽出發去洞口。汽車向前奔馳,忽見一片平疇之上,凸地聳立一座山峰,這是大家魂牽夢縈的金龍山,山上的金龍寺巍然屹立。金龍山嗬,我們多少次在這裏舉行爬山比賽,灑下過多少汗水和歡笑!那副抗清義士方密之撰的名聯還在嗎?大家激動不已,以金龍山為背景,拍下第一張照片。
大家環視四野,與金龍山相對師範部所在的魁公祠、甫公祠已不複存在,成了一片水田。
上午十時,專車抵達竹篙塘街,洞口抓文教的副縣長段以美率教委唐主任、統戰部曾部長等以鄉親之禮歡迎校友的到來。稍事休息後,大家一同去尋訪女生部下陽祠,圖書館和校醫院。這裏,當年祠、館、院連成一片,風景優美,是國立十一中學生活動多的地方。眼下,原先的房屋已全部拆除,蓋了一些農舍。隻有女生部旁邊的那棵大障樹,依然根深葉茂,鬱鬱蔥蔥。大家在樟樹下合影留念。
大家直奔女生部對麵的竹林。竹林瀕臨平溪,是當年同學們晨讀和散步的幽境。竹林茂密添翠色,平溪潺潺流日夜,靜心聆聽,仿佛能聽到少男少女們咿咿呀呀讀英文、國文的書聲,能看到映在水波中的一張張青春臉龐……
午餐後,大家走過公路橋,去尋訪校本部蓮社和初中分部上陽祠。平溪之上,青山之前,一片高崗,當年蓮社典型中式回廊建築已蕩然無存。這裏有唐大圓先生的身影,有校本部諸多老師的腳印。每天中午的午炮,是在這裏發出衝天巨響的,楊校長騎那匹小白馬,是從這裏出發去巡視全校的。這裏曾是國立十一中數千人令行禁止的神經中樞。那門前栽滿葡萄花卉的一棟茅草屋,彭簌先生戲稱為“楊氏別墅,”楊校長一家的住宅,山坡上也沒有任何痕跡了,隻有山丘邊的兩個防空洞遺址還在,楊校長母親、李作華老師、還有幾個病逝同學的墳墓還在,默默訴說那段曆史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