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又回北疆(1 / 2)

巍峨的天山將新疆分成兩半:北疆的豐茂草原和南疆的幹旱荒漠。天山南北各有一個盆地:北部的準噶爾和南部的塔裏木。兩個盆地風光絕然不同。

最早看國史文獻就有些納悶,中原政權經常與北疆準噶爾部的遊牧民族鬥智鬥勇;那廣袤的塔裏木,怎麼就沒聽說過有成型的遊牧部落?

這個疑團讓我遙望天山。

巍巍天山遍布著4500米以上的冰川雪線。藍天之下,白雲之間,一條蜿蜒的白練大氣磅礴,壯哉!這條天然屏障由西向東延伸幾千裏,阻隔了大部分北來南去的水汽雲霓,造就了天山一帶的條形“濕島”,孕育出了北疆的肥沃土地和茂密植被。每次看天氣預報,降雨帶總是以天山為界一路東行,氣流擾動給南疆帶去的多是降沙揚塵。——有史以來就一直這樣,南疆幹旱荒蕪,也就沒有逐水草而居的遊牧部落(山區除外)。

前幾年我一直在北疆工作,對北疆的風候形成了情結;近年來又負責南疆片區,習慣後,也被它的蒼涼雄渾和生命旅程的悲壯所感動。但今年我又回到了北疆——

我親愛的北疆!

那山野,河流,冰川和恢宏的山前坡地,一望無際的各種植被群,或稀稀落落,或密集成群,它們參差錯落地組合著生機勃勃的景觀。幾乎每種植物都是我熟悉的,盡管叫不上名,但它們在我足跡的旅程中相識多年,象又見到了發小。我們的車成了美麗的甲殼蟲,在我們輕聲歡呼中,在山邊的簡易公路上,在我熟悉的北疆地貌中,水滴一樣珠吱吱溜溜在渾圓坡穀滑行,所有的異鄉風貌為它現場直播……目及之處,久違的親切感無邊無沿的由天邊向我飛來,包括氣味,包括它們獨特的形狀,顏色,還有風——那種帶著草香的柔柔的風!

一位長期在北疆工作的同事興奮地喊起來:這風的味道太親切了!你看那山,都是黛色的,象龍井茶一樣!嗬嗬。

熟悉的草木,荊棘,還有樹,從我們身邊一掠而過,更遠處的黛色向我們飛來……我們向山中行進。

山裏有條路,以前曾是牧民們轉場用的。因為封山停牧,草已經長的很高,荒涼中煥發著原始之美,荒草甚至覆滿路麵,漲起的河水,從路上薄薄地、緩緩地流過,舊路變成了水路,路兩邊衍生出大片的濕地——哦,蒼天!百花葳蕤,水草密集,還有那麼多的灌木、喬木——我看到了白樺樹!

這是北疆獨有的樹種。它在黛色的山中描繪出獨有的韻味,我感覺到它是雌性的,是婀娜的。在南疆見慣了胡楊,那種悲壯和激昂讓我聯想起紅軍過雪山草地,心底回蕩著雄性波瀾——但這裏是白樺樹的故鄉。白樺亭亭立立,風中微搖……在南疆的山溝裏有很多適應幹旱的無名刺叢,在這裏也有,但開滿鮮花,開滿鮮花!刺不象刺了,象花卉,象盆景,展現著嬌嫩。我知道,這全是因為水,因為生命本源的水!

我親愛的水喲!

冰涼而清澈的水,彷佛逸散著甜味,引我們下車暢飲。那清澈而湍急的水,從河心的幾個大塊鵝卵石上流過,薄薄地劃出精巧的瀑布和珠玉般的跳浪,一連串的微瀑和碧流細紋栩栩而動——太精致了!

車在水路上碾起一陣水霧,飛上車窗。這些花針一樣的水霧象密集的彩箭在陽光下四射,車的四周氤氳出一片彩虹。我們剛打開車窗,清涼的濕氣直襲肺腑,同事幸福的“哦喲喲”直叫——去那裏找這樣的美差喲!水汽滋潤了我們的麵頰,衣襟和鼻腔,我感到一直困擾我的鼻炎一下輕多了。清涼讓我們的眼睛變亮了,折射出更多的碧水與青蔥。那些綠樹與花草在濕地中興起

一陣山風,向溝外吹去……

我們來自一個雄渾的荒漠,身後的足跡可能已經被綠風吹遠。突然來到的和已經失去的,讓我們風中佇立,靜靜無言——幹燥而堅硬的身軀已被狂沙吹擊了多少年?一年年的積累,我的眼睛對困境已產生出漠視的遲鈍,思維有時和身軀分離。我在天蒼蒼野茫茫的大漠中,心頭曾湧起過多少人生況味?但不知為什麼,體外磨礪的越粗糙,內心卻愈加嬌嫩,不僅滋生出超然的敏感,還一直在遙望,在尋找。在我潛意識聚集成團塊時曾多次懵懂猜測:孩子吸允母親乳汁時,不光是幸福和迷醉,可能還有靈魂深處微微的痛,遙遠的痛——這是一種因快樂而蝕骨的痛,隻是他們說不出來。因為我們已是長大了的孩子,我們找到了這種附著的微痛,找到了這種微痛而帶來的幸福感卻難以言說——或許,真正的成熟的幸福,滋味很複雜。

既然中國近代史是從1840年鴉片戰爭算起,禁煙英雄林則徐就是近代史上第一人。可惜這個第一英雄剛在南海點燃銷煙的烈火,就被發往新疆接受朝廷給他的處罰。功與罪在瞬間便交織在一個人身上,將其扭曲再造,像原子裂變一樣,產生出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