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高昌,又是一座幹得底朝天的廢城,沒有一滴絕望之淚。它因其“地勢高敝,人庶昌盛,因名高昌”。始建於公元前員世紀。特意找來王廷德的《使高昌記》讀一遍,他說:
一過雪山,涉過蔥嶺(帕米爾高原),數千裏的路程,然後到火州(吐魯番)。火州無雨無雪,極盡酷熱。每當暑期,當地居民都挖地窖以棲身。地窖裏冬暖夏涼,是高昌國人的一種居住方式。
他看到成群的飛鳥聚集在河濱,不敢起飛,一旦起飛就會被熾熱的空氣氣流所鑠,摔傷了翅膀。土人們的屋頂上都蓋著白色土。
白色土。的確,人類的智慧都是相對於自然界而產生的。
王廷德還說,此高昌國中,沒有貧民,沒有食物的人,大家共同賑濟他。國人大多高壽,高壽到近百歲。“絕無夭折”。“地產五穀,獨無蕎麥。貴者,食馬肉,餘者,食羊肉,及島雁”。
多好啊,這高昌國裏隻有“貴者”和“餘者”之分,而不是貴賤之分,貧富之分。
分,也隻是“食馬肉”和“食羊肉”之分,好像一個地上烏托邦。
此間的回鶻人善歌舞,“好遊賞,行者必抱樂器”。樂器多為琵琶、箜篌,邊走邊唱,自娛自樂。
還可以騎在飛馳的馬背上是矢射,技法精湛。
閱完這一國風俗,想更深入地知道一些裏麵的故事。
麵前,是一片黃士組成的浩大廢墟。那廢墟,原本或是城垛,或是鄰家女兒牆,或是神龕舊址,或是廣場地坪……然而,皆成黃土廢墟。
羅紗低垂的紅燭之窗呢?佛號悠揚的講經樓閣呢?還有,山盟海誓的高昌王呢?
一進高昌,高昌王便從深深的黑墓中,王袍拽地,向我走來,急於告訴我那個故事的結尾。
這位高昌王是漢族人,叫麴文泰,一國臣民跟隨著他篤信佛教。王廷德本人在高昌地區親眼看到唐代皇帝賜額的佛寺達100餘座。國內佛風日盛,正因為此,國王的一位使臣出外時,巧遇西去取經的大法師玄奘。這為深諳國王心事的使臣飛馬報與麴文泰。麴文泰派使臣務必請到玄奘來高昌布道。
使者不辱使命,玄奘盛情難卻,隨同使臣走了遠天遠夜。進城時,高昌已是半夜,國王正與妃子一起,專心致誌誦經念佛,虔誠地等候著法師的到來。玄奘步入大殿,高昌王一見,大喜過望,無微不至地詢問一番,甚是敬慕。國王久居異地,忽見同民族人,自有三分親切,更何況是高深法師。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呢。殷勤款待。談吐中,又為玄奘淵博的宗教知識和堅貞的宗教態度折服,堅持要留玄奘為高昌國國師,輔助自己理政。
玄奘去意已定,堅辭不受。
高昌王一意孤行,不肯放行。玄類以絕食相抗。
源天後,玄奘餓得氣息奄奄。高昌王這才提出條件。條件是:玄奘取經返回時,在高昌國滯留猿年,受宮廷的供養。還有,在國母張太妃的主持下,二人結拜為兄弟。三則,講《仁王般若經》一個月,方得放行。玄奘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