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門關向西,我們把這條淹沒在曆史風塵中的,散發了二千多年燦爛文明的古道,叫作大海道。
絲綢之路經過敦煌以西的玉門關和陽關以後,在新疆境內分為南北兩道,大海道是絲綢之路北線,經過羅布泊北麵的白龍堆沙漠,沿天山南麓的綠洲逶迤西行,主要地界在今天的鄯善縣境內,延綿近千裏,到達車師王國和高昌王國,然後南下,與絲綢之路南線交彙於疏勒、木鹿一帶。
今天,我們幾乎已經看不到這條古道的印跡,能為文明腳步提供曆史佐證的東西,都在時光的流傳中失去了本來的光澤。在這條沉沒荒漠上和戈壁深處的千年古道上,我們能看到的,隻有散落的古陶片,古錢幣,紡輪,箭鏃,石器,車馬飾等,在胡楊林中,在芨芨草畔,在田野裏,在荒原上,默默地昭示曆史的存在和時間的存在。
這是一條連接著東、西方二千多年文明曆史的古道,這是一條前麵看不見頭,後麵看不見尾的古道:洛陽、長安、涼州、敦煌、哈密、鄯善……往前,是一望無際的庫木塔格沙漠,鄯善國從這裏消失,車師國從這裏消失,那個曾經在中古時期輝煌一時的樓蘭古國,也在這裏消失。再往前,沿著孔雀河流淌的方向,尉犁、庫車、龜茲、疏勒,絲綢之路從東向西一路飄去。再往前呢?越過蔥嶺,越過帕米爾高原,穿過中亞、西亞的安息和幼發拉底河、底格裏斯河流域,地中海沿岸的埃及、希臘、羅馬便出現在眼前。古老的絲綢之路在這裏走到了盡頭……
傾圮的荒城,被黃沙紅柳埋沒的村落,以及幾乎沉沒於地麵下的烽火台、漢長城……迪坎、阿薩協亥爾、阿其克墩、東湖、七克台韃子城、賽克散土墩、色克三墩、漢墩、蘇貝希……六百年以來的烽墩,殘破敗落,依舊聳立在蒼茫的大漠上。黑黑的曆史陰影躺在它們的身旁。那些用於燃放烽火的舊土墩,曆經5個朝代,依然完好地遺存。
這遼闊的沉寂,使那些塵封在大漠深處的曆史記憶,寂寞而美麗。
這是一條灑滿腳步的路嗬!這條路是腳印壓著腳印踏出來的,每一個腳印都重複著同樣的精神。大海道,是苦難大地伸向流金歲月的喉嚨,無始無終,帶動著我們奔騰的血液,向遠古出發。
曆史的衰落與不幸,總是因為交流而終止。曆史的繁榮和機遇,總是隨同交流而到來。今天的鄯善就寬厚地包容了這樣一種曆史。
公元前圓世紀,強悍驍勇、善於騎射的匈奴人,擊敗了生活在祁連山一帶的大月氏人,稱霸大西北,切斷了漢王朝與西方世界的聯係。漢武帝為了重新打開通往西域的軍事和商貿道路,公開召募有誌者出使西域,聯合西域蕃國共同夾擊匈奴。公元前46年,非正式官史張騫應募,帶領一個百人使團,開始了中國曆史上一次不平凡的西行。張騫曆經30年生死隻旅,完成了名載史冊的“鑿空之行”。張騫的西域之行,為漢王朝提供了廣泛的經濟文化聯係,中國通往西方世界的藍圖被分外鮮明地規劃出來了。
張騫出使西域以後,漢武帝加強了對西域的軍事控製。分別占據著今天鄯善縣地界的樓蘭王國和姑師王國受匈奴指示,多次扣押漢天子派往西域的使節,漢武帝派駐守玉門關的將士千裏出擊,俘虜了樓蘭王和姑師王,大海道從此成為絲路文化交流和商貿往來的主要幹道。“樓蘭人負水擔糧,迎送漢使”,說的就是今天鄯善縣境內人民與漢朝使者和睦相處的景象。
從公元前405年起,樓蘭王再次接受匈奴控製,多次攔殺住來西域的漢使和商客,漢王朝隻派出幾十個壯士組成的隊伍,便攻陷不堪一擊的樓蘭王國,並將樓蘭國更名為鄯善國。
鄯善王國建立以後,漢王朝派出鎮守屯田駐軍,設置都尉,強化了對絲綢之路的有效控製,新建立的鄯善國為了躲開匈奴人的追擊,遷都向南。今天的鄯善從此不再是西域文明的主角,樓蘭,這個曾經輝煌過的綠洲成邦,在失去記憶的歲月裏,漸漸湮沒在流沙和風塵中,成為一片浩瀚的荒漠。
除了枯死的胡楊、奇特的雅丹地貌、連綿的沙丘和肆虐的沙沉暴,大樓蘭沒有流下新的生命蹤跡,而鄯善,卻在沙漠的邊緣奇跡般存活下來,成為今天新疆境內最富庶的縣之一。
鄯善縣最早的城邦遺址,在迪坎村東南50米處,這裏的新石器時代村落,是新疆原始生活最早的見證。這裏出土的石器,已經有了藝術加工的跡象,如細葉石、寬葉石、等物品,質地和做工都非常精細。在鄯善縣連木沁鄉發現的克孜勒庫木新石器遺址上,甚至可以看到最早石器加工點。原始農業文明時代,石器加工的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個氏族部落興衰的重要標誌。從這個意義上說,石器時代的鄯善,已經成為新疆原始部族主要的生活和繁衍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