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富差距漸漸成了我和馬科之間一條不可跨越的鴻溝,我窮也就認了,問題是馬科這個小子也懂得“人怕出名豬怕壯”,可為什麼絲毫也不低調行事,我開始上火,不出三天,青春痘如雨後春筍般占滿我小小的臉,到了第四天,它們的痘子痘孫開始各占山頭,一直擔心我嫁不出去的媽媽終於發話了:“西畫,你看你臉上長了什麼,小心毀容,快去醫院。”
我不太敢告訴媽媽,因為青春痘是跟雄性激素分泌有關的,上學那會兒,我們都管青春痘叫做“欲望”,如今我的“欲望”爬滿我的臉,是不是意味著我這把老骨頭已經巴巴地盼著嫁人了,雖然嘴上是死也不承認。
果不其然,醫生的診斷是——內分泌失調,然後給我開了幾劑比較猛的瀉藥,美其名曰排毒,害得我整整三天都沒有力氣走路。此後我的“欲望”和我如影隨形,就是在學校我都會挑一年上頭也難得有人走的路曲線上班,生怕碰到個熟人,尤其是我們學校僅有的那麼幾個還算帥的小夥子。
好在暑假這麼快就到了,忙完馬科這一屆的畢業生,我就有足足兩個月回家嗬護我那脆弱的臉了。
馬科最終沒有讀研究生,雖然以他的成績保送一個更好更名牌的大學是足夠了,然而他最終的選擇是自主創業。
在馬科這個年齡的孩子,大都想的是一輩子“鐵飯碗”的工作,看了看大家的畢業去向,真正選擇自主創業的隻有馬科一個人,我開始擔心他走這條路會不會一條路走到黑回不了頭,最終輸得一塌糊塗。
然而這個孩子決定的事情如同泰山在側,不可動搖,一如他這些年來一心一意地喜歡我,一如他畢業選擇自主創業。
“羅老師,下班後我們要畢業班聚餐,我們邀請您參加……”張蓉走進我的辦公室忽然說道。
“啊?”我有點受寵若驚,因為工作以來這樣的同學邀約雖然不是第一次,可是這一屆可是馬科所在的班啊,以老師身份去參加他的畢業聚餐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都有誰啊?”
“就我們班的同學,大家去KTV唱歌,找工作的這一年大家都沒有好好聚聚……”張蓉衝我眨了眨眼睛,我這才注意到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她今天畫了個淡妝,處處都有年輕人的朝氣。再看看我,早已經是人老珠黃了。
中午下班我特地回家換了幾套衣服,在穿衣鏡前端詳良久都不能決定穿哪一件衣服,想著如果真把自己當大齡修女去打扮也未嚐不可,然而總還是不服老,於是把前年為了相親準備的一套低胸禮服穿上了。看看鏡子裏麵明豔動人的自己,恍惚間也回到了大學剛畢業的那一年,然而衣服的緊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經過幾年社會的滋潤,俺吹氣球一樣胖起來了。
深呼吸,繼續,深呼吸……
晚上因為堵車我去得比較晚,到的時候馬科那個班幾十號人都已經整齊地坐在KTV包房裏了,我一進房間,幾乎所有人都對我行注目禮,看得我臉上是火辣辣一片,馬科更是厲害,想用眼光把我殺掉,我不禁低頭一看,沒有走光啊,怎麼他的目光那麼凶狠呢?
“羅老師,您來啦……”率先反應過來的同學連忙給我讓座,可是馬科還是拿殺人的眼光看著我,我的心驟然一陣緊張。
“羅老師,您要唱什麼歌,我們替您點……”
終於,問到我最難以啟齒的問題了,基本上,因為五音不全,我能唱的歌除了《義勇軍進行曲》就是當年還是光屁股小孩時候學的《小小粉刷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