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是自己選擇的路不容易回頭,所以她就要這麼憋著股悶氣過下去?
那次承澤的同學聚會過後,吳永心覺得自己像是武俠小說裏被傷了元氣的習武之人,再沒那麼大的心力去壓製從襄樊回來後心底還存著的那點兒怨氣了。
工作當然都還是照常,綜合科裏的病人已經是身體上受到了最大摧殘的人,她不能再苦著個臉給人添堵;回到家對著承澤,他又是一副常有理的悠閑模樣,讓她覺得要是自己一再糾纏著那個問題鬧就是她的不對了。
積鬱的結果就是,大熱的天,她的情緒卻涼絲絲地一直竄到心裏。
偏偏這時候還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出現——
最早,她以為搬到了新南區,不會再像在西區那邊那樣沒有隱私可言。
西區那邊因為是老家屬區,居民樓都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建的四層高的小樓,隔音效果差,稍有點兒動靜樓上樓下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新南區不一樣,一水兒的十二F小高層,他們最後這兩棟更是剛剛蓋起來的嶄新嶄新的房,門一關就是自己的小世界,清靜。
住了這大半個月多月她才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環境清靜了不代表人心也清靜了。
平時坐電梯上下樓,難免會碰到些鄰居,可吳永心不是趕著上班就是下班回來正累,反正大家不熟也沒什麼話講,她通常都是頭一低自顧自地邊走神邊等著到地方。
可就是這樣,樓下一位老太太不尋常的舉動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太太總打量她,不是一般的看看就完了,偷眼瞟,一下又一下,臉色狐疑甚至帶點兒鄙視。吳永心糊裏糊塗地摸不著頭腦,但老太太不說話她也不好直接說“您看什麼呢,別看了”這樣的話,隻能猶猶豫豫地點頭笑笑。
直到上個周末李群山夫婦帶著孩子過來玩,下午告了別,她和承澤一路送出來,電梯下到四樓的時候老太太拎著袋垃圾進來了,見電梯裏塞得滿滿當當,愣了下,看見有她,皺了皺眉,挨著門邊站了。
——“唉,說到底還是你有本事啊承澤,工作時間比我短,這麼快就分到這樣的房子,120平兩口子住,羨慕死人啊!”李群山也不顧老婆孩子就在身邊,哀聲連連地從六樓一直感歎到一樓。
承澤隻當這是客套話,嘿嘿地笑了兩聲也就完了;倒是那老太太,在前麵聽得津津有味不說,出電梯之後都走了兩步了還回頭瞅了瞅,目光又是直看到她臉上,不再那麼淩厲了,眯成一條線地衝她笑。
那天之後她又在樓裏碰見過這位老太太兩次,對方也都是和善得過分的表情,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心情不好,老太太要再這麼下去,她怕自己哪天忍不住真的當麵頂撞上。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這天吳永心下了班,要進門棟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那位老太太提溜著一個菜籃也往家裏走,想等老人家先上了樓她再進去,誰知前麵的人步子慢,她盡量拖時間也還是一個不小心把人趕上了。
老太太聽見後邊有腳步聲,回頭,見了是她,不但沒有走快,反而幹脆停下來等。
吳永心硬著頭皮打招呼:“買菜啊?”
老太太笑得滿臉褶,仔仔細細地看了她兩眼,然後問:“小吳?”
吳永心愣了一下:“……噯。”
得到確認,老太太的語氣立馬變得十足親近,就差上來挽她的胳膊了:“你愛人是咱們人文學院的老師是吧?”
“嗯。”
“嘖嘖嘖,現在營養好了,人都顯年輕,我說居委會明明登記的六樓是咱校老師兩口子,怎麼看著不像。結婚幾年了?”
“兩年。”
“難怪。”一塊兒進了電梯,老太太連連點頭:“我之前還當是哪兒的學生又跑來租學校的房子了呢。你是不知道,前段時間為著這個咱們這兒是出過大事的……”
她知道,老太太絮叨的這事兒當時在學校裏傳了個沸沸揚揚。
有老師在市區裏有房子,想著學校給分的這套空著也是空著,就轉手租給了要考研的一個女生。那女孩兒有男朋友,是社會上的人,脾氣爆,兩人一言不合,男的錯手把女的給殺死了。更恐怖的是,之後的一個禮拜,男的照樣在屋子裏起居,直到樓道裏打掃衛生的阿姨聞到有味道飄出來,而且在樓梯間裏看見有蛆蟲在爬,事情這才發了出來。
挺可怕的事兒,學校從那以後把幾個教師家屬區都給嚴查了一遍,這一查不要緊,竟發現這樣的情況不是一個兩個,校領導徹底怒了,收了一批房,這樣也才讓本來沒希望現在分到房的他們有了排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