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腮幫子疼是治療打呼嚕的最好良方(2 / 3)

那個個子高的卻不同意了,說:“我不能和別人一起睡,給我單個安排一間。”

我為難地說:“人家隻給咱們安排了三間,沒辦法。”

“我睡覺打呼嚕太厲害,不能和別人睡。”

我想了想說:“那我和你一個房間,讓他們兩個一間,我不怕打呼嚕。”

那個男的臉色突然變了:“我怎麼能和你一個房間呢?你陪我們來已經很麻煩了,還讓你晚上再睡不著。”

我說:“我真的不怕。再說咱們也沒有其他辦法啊。”

他說:“辦法是有的,讓他們兩個住一起。”他朝和他一起來的男的和女的努了努嘴。

我看那兩個人。那個女的頭歪在一邊,仿佛沒聽見。那個男的說:“無所謂,我們出來經常住一起,有時候五六個人住一個屋子。”

坐到飯桌上,那個個子高的人開始打電話,他說:“我到五台山來了,我請你吃飯吧,你來某某山莊。”他這樣的電話打了五六個,好像他這邊朋友不少。我坐臥不安,因為對方知道我們隻有五個人,安排了半桌飯,我害怕人來了不夠吃。幸虧,他的朋友大多有事情,隻來了一個。吃飯的時候,那個女的要一碗清水,每一道菜吃以前都要放碗裏涮一下。最後夾了個炸雞翅,那個頭發很長的男的說:“要大開殺戒了?”這個女的說:“每天要吃二兩肉,才夠營養。”吃雞翅時,她不動手,用筷子把雞翅外麵的部分都剝掉,一個雞翅隻剩下骨頭上那點肉,花了老半天時間。我忍不住了,氣憤地說:“廚師看見他做的菜被這樣吃,不氣死才怪。”第二天早上,是自助餐,這個女的弄了一大盤青菜、豆角、西葫蘆和一顆雞蛋,又要一碗清水。雞蛋吃了蛋青,蛋黃不吃了,嫌膽固醇高,青菜隻吃了幾口,還是用水涮涮,剩下幾乎滿滿一盤。那個畫家留著很長的分頭,一邊頭發掉下來遮住眼睛,每過幾秒鍾畫家就用手把頭發撩一下,模樣像極了前幾天陪女兒看的《魔幻手機》中的那個豬八戒,我想他畫的每一幅畫肯定都不如他和豬八戒的動作像。這個人還喜歡大著舌頭說話,裝幽默。這幾頓飯吃得很倒胃口。

我們出發時,天氣還很好。上午上黛螺頂時,天有點陰,下來的時候下雪了。從黛螺頂下來後,整個台懷鎮白茫茫一片,地上已經積了很多雪,而且還在下著。吃了中午飯,我們都呆在屋子裏不出去。雪一直下著。幾個客人玩撲克。我和司機瞎聊。晚飯時,雪終於停了。房間的窗戶外麵有一棵高大的鬆樹,上麵都是雪,樹葉子毛茸茸的,像鬆鼠的尾巴。他們吃了飯,繼續玩撲克。準備等到淩晨,去五爺廟上第一炷香。他們說:“你們睡吧,不用陪我們。你們肯定經常陪客人來,對這個地方厭煩了。”其實我那是第一次去五台山,而且至今我也隻去過這一次五台山。我也想去五爺廟看看,聽說那兒的神很神,求求神,拜拜佛,保佑保佑自己的家人。但不好意思說自己沒去過,又怕一起去給他們帶來不方便,便沒有去,和司機回了房間。

不知道我們兩個誰先睡著,半夜的時候,被電視機吵醒。司機把電視的聲音開得比白天都大,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睡覺開這麼大聲音的電視,司機說:“你的呼嚕太厲害。”我有些奇怪,從來沒有人說我的呼嚕厲害啊,而且我自己一點也感覺不到。我想可能是白天爬山累了。我讓司機先睡,等他睡著了,我再睡。司機睡著之後,我卻睡不著了。看看時間,一點多。我想那幾個客人大概去五爺廟燒香去了,要是我和他們一起去多好。我拉開窗簾,月色下,外麵很白,雪都結冰了。想出去走走,又覺得一定很冷,碰上那幾個人也有點尷尬。回到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什麼都是一開頭就想不下去了,像小時候看技術落後的電影,放一段就燒膠片。

後來終於睡著了,耳朵邊還一直嗡嗡響,不知道是自己做夢,還是司機又被我吵醒,看電視。

第二天退了房,準備上了菩薩頂直接走。客房的服務員追了出來,說:“你們的一個房間打碎了一個茶杯。”我看那幾個客人,都裝作沒聽見。我問:“哪個房間?”服務員說了房間號,果然是我們的。我說:“多少錢?”“十塊。”我掏錢的時候,看見那幾個人已經走遠了。司機說:“他媽的。”

二○○八年,《當代》的編輯石一楓開玩笑,說我是山西的“老”作家了。這時,我漂在一個小城市,每天埋入沒完沒了的公文寫作中,經常陷入絕望和焦慮。小孟當年和我說的那些話已基本認可,但內心還在掙紮。尹麗川已不大寫東西,開始拍電影,在網上可以搜索到她的照片。這個時候,我認識了全國各地很多寫小說的朋友。

立冬之後,黃河雜誌社給王保忠在大同開一個作品研討會,他剛剛在北嶽文藝出版社出了一本短篇小說集《塵根》。我也去了,和手指分在一個房間。

手指的小說寫得很棒,二○○四年就在《收獲》發了處女作。二○○五年我去太原看眼睛,我們見了第一麵。當時他剛寫完一個叫《吃火鍋》的小說,我們不約而同就說吃火鍋吧。他領我去了一個很簡陋的飯店,大概隻有兩三張桌子,大中午,除了我們再沒有客人。一起去的還有我一個在中北大學當老師的同學。手指要了三瓶啤酒,中間又加了羊肉,最後大概還剩下一盤生菜。結賬時,他搶著結了。那時,他的生活很窘迫,從山大退學不久,在做一份不久就倒閉了的雜誌。個子矮矮的,臉色蒼白,一副憂鬱的樣子。那天聊了很多,有喜歡的作家、評論家、小說,還有都熟悉的朋友。吃完飯後,他要去上班。我本來打算在我同學家呆一晚的,但沒有興趣了。坐上大巴回了縣城。

此後,我們幾乎每年都見一麵。他很真誠,一點兒也不裝×。我去太原辦事,給他打電話時,他總說,見一麵吧。我們熟悉得很快,話題很快從文學轉移到女人身上,然後不停地在這兩個話題中間繞來繞去。他的氣色越來越好,大概是生活境況一點點變好。臉色還是那樣白皙,像總是生活在童年一樣。衣服整齊了許多,有些大概還是品牌。笑容越來越多,這次見他,幾乎是燦爛了,而且留起了小胡子。

會開了三天,從大同到右玉,又到朔州,我們一直在一起。第一天到大同,已經晚上。吃飯之後,和各地朋友聊了半天,回去之後,我們一直聊。睡覺時大概兩三點了。早上醒來,手指對我說:“日,你的呼嚕打得太厲害了。”“我打呼嚕了嗎?”“把我都吵醒了。”我不知道我的呼嚕怎麼還是這樣窮凶極惡,以為隻是偶爾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