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報》最高的光榮是印在報頭前的那三枚勳章的圖案:1945年9月24日,當《真理報》出滿一萬期時,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授予該報一枚列寧勳章。1962年5月5日,《真理報》創刊50周年時,該報又獲得第二枚列寧勳章。1972年5月5日,《真理報》創刊60年時,又獲一枚十月革命勳章。這是幾代共產黨報人前赴後繼嘔心瀝血的結晶。勳章猶在,光榮已為昨日黃花。當這份隻有9萬的報紙在當今的俄國發行時,還有多少人能說得清那報頭上的三枚勳章的來曆?
在告別的時刻,我對亞力山大總編說,我的家鄉是和俄羅斯接壤的大省,我的前任曾訪問過貴報,我真誠地邀請和企盼您的回訪。然而,他沒有作出積極的回應,不知是因為經濟的拮據,還是因為有其他難言之隱。他的目光還是那樣憂鬱。
我們又回到樓下的大廳,石雕的列寧還在注視著我們,我讀懂了他要說的話。走出大廳,回望中,我看出了列寧目光中的期待。
離開冷清寂靜的真理報大街,告別燈光昏暗的真理報大樓,又來到了繁華熙攘的列寧格勒大街。中國報業代表團的老總們無暇觀賞窗外的景色,都陷人了默默的沉思。想什麼呢?想黨報和黨的皮毛關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想列寧對真理報那麼多不要脫離工農群眾的教誨,我們是否已遺忘?想我們中國共產黨因為仍然是先進生產力和先進文化的代表,是中國廣大人民利益的最忠實的代表者,所以才巍然屹立而無其他組織代替;而我們中國黨報如何堅持“三個代表”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刻骨銘心的真理報大街之行。真理報―昨夭,我們的榜樣;真理報―今天,我們的鏡子。
(2001年11月)
黑龍在埃德蒙頓升起
北薩斯喀徹溫河像一條綠色的飄帶在埃德蒙頓市穿過,城市的建築錯落有致地沿著河穀向上排列。太平洋的冷風翻過銀裝素裹的落基山脈,把北薩斯喀徹溫河穀和埃德蒙頓點染得五彩斑斕,多姿多情。火紅的是楓林,綴滿九角形的葉子,那是加拿大的國標;金黃色的是冷杉林,疥一棵樹都打起一把金傘。綠色的是鬆林.像飄著的一片片綠雲。還有更多說不出名字的樹林和無處不在的綠茵茵的草坪環抱著埃德蒙頓,也環抱著加拿大的所有城市。
十月初的埃德蒙頓該是落雪的時節了,可是秋色是那樣濃鬱,陽光格外地燦爛。加拿大的朋友說,中國的黑龍在這裏升起了,連天氣都變得溫和了。名為“黑龍的升起”的中國黑龍江曆史文物展覽,即將在這個城市展出,當繪有銅坐龍標誌的海報剛一貼出,這個城市的許多市民就像企盼某一個節日一樣等待展覽的開幕了。曆史並不長的埃德蒙頓市的市民格外地珍愛曆史。18世紀末這裏隻是一個土著的印第安人和歐洲的探險家們進行皮毛交易的小站,19世紀60年代淘金者才在這裏定居。而1947年在其南32公裏的利杜克發現了石油,這裏才真正成了城市,當地人為最早的開拓者約翰·瓦爾特保存了故居,並建立了阿爾伯達省立博物館。就是這家博物館和中國黑龍江省博物館建立了十多年的友好關係,他們多次派出考古專家和黑龍江的同人一起對五常縣的學田村進行了發掘,這裏是黑龍江省發現最早的舊石器時期遺址,1986年出土的人類頭骨化石證明這裏在距今2.45萬年前就有人類活動。而中加兩國考古學者認為,這裏人類的曆史還可能更早,他們在共同尋找新的證據。國際上許多學者的“白令海峽說”認為,北美洲最早的印第安人的祖先是在2.5萬年前末次冰川時期越過自令海峽進人美洲大陸的中國人。也許加拿大考古者不辭勞苦遠渡重洋來到中國的黑龍江,是為了尋祖尋根。中國的黑土地上也灑下了加拿大考古專家的』合血和汗水。把黑龍江曆史文物請到埃德蒙頓展覽,這是加拿大文物工作者的一個夢想,當然也是中國文物工作者的美好願望。經過多年的精心運作,這一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金色的十月,經國家文物局批準,黑龍江省出土的從舊石器時代至清代各個曆史時期珍貴文物187件經過特殊的安全保護飛越了萬裏太平洋。這幾乎每一件都價值連城的珍寶,包含的豐富文化符號表現了中華民族的祖先在黑龍江繁衍、生息、勞動的光輝曆史。這其中有新近出土的文物,連在黑龍江都未公開展出過.它給加拿大人帶來的驚喜是可想而知的。也許他們從這些符號中還能讀出新的信息。
“黑龍的升起”展覽10月8日在阿爾伯達博物館開幕,這座灰色的宏偉建築的石牆上刻著最古老的印第安人的岩畫。而展廳內展示的黑龍江出土的陶器上有著相似的花紋。當地華人組織的獅子舞在鑼鼓聲中翻騰跳躍,拉開了展覽的序幕,此刻成了華人揚眉吐氣的節日。他們剛剛和埃德蒙頓的朋友歡慶過祖國的五十華誕。阿爾伯達博物館館長菲利浦致開幕辭,他拿著這次展出的黑龍江的標誌性文物銅坐龍的複製品說:“這隻龍出生在800多年前的中國金代,在地下沉睡了幾百年,中國的考古專家讓它重見天日,今天它又不遠萬裏來到我們這裏做客,我相信,它會告訴我們許多故事。”我在致答辭時說:“這條龍和這個展覽將告訴加拿大朋友.過去的中國給我們整個人類的曆史帶來多少輝煌,現在的中國正在創造新的奇跡。”
當阿爾伯達省議會議員瑪麗·歐尼爾和我一起敲響寫著“泰來”兩字的大銅鑼時,來自阿省和埃市各界的名流迫不及待又溫文爾雅地湧進展廳。展覽陳列得相當講究,展廳的人口是中國古典式的月亮門,穿過月亮門仿佛走進中國園林,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曲徑通幽,一百多件文物都被安放在這些景物之間。每一文物都有如舞台的追光似的冷光源照射,並有裝飾性襯托。如金代的齊國王墓中出土的絲織品的展櫃旁,仿製了挖掘墓葬的現場,有開啟的石棺,有挖掘的工具,還有繪製逼真的遠處的田野,讓每一個參觀者都有身臨其境之感。這些珍貴的文物和獨具匠心的布置,不僅使每一個加拿大的參觀者歎為觀止,就連我們幾位來自文物家鄉的中國人也為之感動。當地電視台的記者讓我談談觀後感,我說:“我為家鄉的文物在加拿大閃放的燦爛光彩而自豪,也對阿爾伯達博物館的同人對中國文物的深刻理解和完善展示而充滿感謝之情。”
和文物展相映成輝的還有來自黑龍江的七位年輕的藝術家的精彩表演。這是一台經過精心編排頗具民族特色和傳統韻味的節目,讓加拿大朋友驚讚不已。雜技魔術民歌表演大受歡迎,就連琵琶占曲《十麵埋伏》,還有根據二胡曲《二泉映月》改編的雙人舞《淒淒長亭》,也被加拿大朋友理解和欣賞。每一個節目都激起熱烈的歡呼。場場演出爆滿,結束時全場觀眾起立,長時間鼓掌,久久不肯離去,紛紛上台和演員合影。最後兩場演出,因觀眾太多,幾百人站在劇場外觀看大屏幕轉播。當地的《埃德蒙頓日報》竟在第一版用四分之一的版麵刊登女演員田蕾彈琵琶的彩色照片。文物展覽和文藝演出―動靜相結合的形式,一時間在埃德蒙頓掀起了一股誘人的中國文化熱。
還有一段插曲。在展覽開幕的那一天,在看過展覽和演出之後.當地的首富、被稱為石油大王的列文斯先生和夫人來見我,請我們展覽團和演出團一定在感恩節的那天晚上到他家做客。列文斯先生滿頭銀發,一派紳士風度。他的夫人頭上挽著唐朝的發髻,穿著一身中國清朝的旗袍,那不是仿製品,而是一件文物。她戴在耳垂上的翡翠色的玉墜,更是真品,同行的文物專家估計,價值約在百萬元以上。菲利浦館長說,這對酷愛中國文化的富豪從1968年開始收藏中國文物,現已有三萬多件,稱得上中國國寶的就有五十多件。唐寅的畫,張大千和中國當代最著名畫家的畫就有幾十幅。幾天之後的感恩節在列文斯的莊園的豪宅裏,我們度過了一個難忘的“中國之夜”,列文斯先生帶著我們參觀了他們的住宅,無論哪一個房間,都用中國文物裝飾。他的太太向我們展示了她收藏的比這座莊園和豪宅還要貴重的從唐朝到清朝的絲綢。其中一塊拳頭大小的唐朝絲綢竟花了6萬美元才買到手。我們的藝術家為他們演出了幾個中國小節目。那個晚上列文斯太太特別激動,說了許多讚頌和感謝中國文化的話。也許是中國文化提升了他們的品位,在感恩節他們真誠地感謝有恩於他們的中國。
埃德蒙頓的感恩節之夜,燈光璀璨,景色迷離。在回賓館的路上,菲利浦對我說,列文斯先生說,要資助他們把現在的博物館擴大三倍,把他收藏的中國文物全部捐贈新館,以此建立一個中國文物展廳。他說感謝中國朋友幫他促成這件大事,三年後新館建成後,一定還請你們來。他鄭重地緊緊和我握手。在當今世界很多珍貴的文物,正向有錢的國家和有錢的人手中集聚,如果能最終回歸社會,回歸整個人類那是值得慶幸的。
在離開埃德蒙頓時,我從飛機上俯瞰秋色中的北薩斯喀徹溫河,它寧靜地流淌,高貴而優雅。如我在飛離哈爾濱時看到的鬆花江一樣一樣的情景。這兩個不同洲際大陸上的江河,不管怎樣蜿蜒曲折,曆經滄桑,最終都流向大海,流向浩森的太平洋。
( 1999年11月)
雄渾落基山
加拿大阿爾伯達省的秋色,像一幅五色斑斕的油畫,層林盡染,山川明麗。我有幸作畫中遊,得益於阿爾伯達博物館朋友的幫助。那一天一早,公關部主任梯姆先生就開著一輛特意租來的旅行中客車來接我們,後備廂裏還裝了一箱子棉衣和一箱子食品。梯姆身材高大,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閑夾克,褐色頭發搭在額前,灰色的眼睛總是閃著笑意,溫文爾雅得像個紳士。.
穿過埃德蒙頓市區,我們沿著2號公路南行,展現麵前的是一片連一片的麥田,那收割後的麥田像金色的絨氈一直鋪到天際,藍色的天和金色的大地在遠處交會成一條直線,在這種單調的色彩和景致中,我們感受瑰麗和廣,闊。加拿大是小麥種植大國,幾乎所有的農田,隻種小麥一種作物,這裏麥田之廣闊是舉世無雙的。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穿過麥田,路旁的樹也多了起來,漸漸地出現密集的樹林,濃綠色的是針葉的鬆林,黃色的是闊葉的楊樹林,火紅色的大概就是加拿大的國樹―楓樹林了,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金黃色、紫紅色的樹林。清澄的藍天下,起伏跌宕的群山中,色彩變幻的樹林,間或閃現的銀亮的湖泊,這一切構成了加拿大秋天最具魅力的風景。讓全世界的每一個旅遊者都趨之若鶩,在加拿大的秋天中尋找自己新鮮的感受。
我們見到的第一個湖叫塞爾文湖,就在公路不遠處,湖水呈綠色,碧綠得如翡翠,寧靜得如潭水,停靠在湖畔的遊艇好像睡著了,附近櫛比鱗次的度假別墅也是人去樓空。梯姆說,塞爾文是一個來自歐洲的皮貨商,1800年,他到這裏向上著的印地安人收購毛皮,建了個收購站,還修了一條路,又在湖畔建了房子。後來這裏成了旅遊區,很多有錢人在湖畔蓋了別墅。夏天這裏帆牆林立,人頭攢動。現在天涼了,玩船的人正準備滑雪呢。在路旁的小店裏,我們邊喝著咖啡邊感念著創造了塞爾文曆史的皮貨商人塞爾文。
隨著公路的盤旋攀登,我們開始進人落基山脈。那山勢群峰崢嶸,好像是迎麵奔跑而來的馬群,奔騰咆哮,連綿起伏,怎麼也望不到邊際。這馬群從加拿大的阿爾伯達省和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出發,一直向南奔跑.穿過美國西部和墨西哥邊境,一瀉3000英裏,最寬處竟有數百英裏。這是一群白鬃烈馬,終年不消的積雪,是它們英武冷峻的標誌。茂密的針葉林是它們的皮毛,嶙峋陡峭的山岩是它們的骨骼,它們巍峨雄健的身姿鑄成了力與美的永恒的雕塑長廊。
最早領略這份壯美的是印地安人,他們大約是從遙遠的亞洲越過自令海峽,走進這片處女地,在大山的懷抱中、在豐饒的河穀裏安家落戶,過著自給自足的漁獵生活。是印第安人震蕩山穀的槍聲和高大神秘的圖騰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探險家、旅行者,他們以不等價方式換走了印第安人古樸的文化,也帶來了現代的文明。現在古老的土著已被歐洲的移民同化,他們的生活方式隻有在當地博物館才能看到了。他們當年賴以生存的家園已成了全世界每年數百萬旅遊者與自然親和的樂園。印第安一些部落的名字和發現他們部落的開拓者的名字,成了落基山脈幾百座山嶺和河穀的標識。其實許多開拓者的名字也未必光彩。他們是用野蠻和血腥的方式征服了一個善良民族的。人們在被落基山脈的湖光山色感動的時候,不該忘記過去令人傷痛的人文曆史。
梯姆邊開著車邊指點著路旁的一座座山峰,向我們介紹他所知道的關於山的故事。如果山有性別的話,落基山大概要算上雄性,其粗獷險峻,用“斷崖萬初如削鐵,鳥飛不度苔不裂”的詩句來形容是合適的。險峰峽穀懷抱中的河流湖泊卻是格外地清澈幽雅,晶瑩如玉,遠遠望去,散發著仙靈之氣。“山列千重靜,河流一帶明”,這種剛柔相濟的景致,給我們以難忘的印象。和中國不同的是,這裏“山深不見寺,白雲滿空穀”,我們那裏“有山就有寺,香煙繞空穀”。中國古老的宗教,是把廟修在深山老林裏,讓人“遁世”。西方人把教堂修在人多的城市,讓人“人世”。這大概也是中西文化的一個區別。中國文化熏陶的人深沉含蓄,西方文化熏陶的人開放浪漫。
中午時分,我們趕到了傑士伯國家公園,哥倫比亞冰河就在眼前了。那是一片群峰圍繞的高原,高原中間形成了一片雪的平原,大約也有幾十平方公裏之大,在雪原的邊緣有一條冰帶順山勢而下,那冰帶就是阿塔巴斯卡冰河。高山冰原,是當雪降在山峰和高原後,夏日溶化的很少,年複一年沉積而成。當雪積到30米深度後,底層受壓力後便形成冰層。一旦更多的雪降到山頂.冰層越來越厚,壓力增大,冰層漸漸地就軟化得如粘膠一樣流向四周的山穀,這樣就形成了冰河。冰河順著山坡流淌,幾百公裏的流程大概要用幾個世紀的時間。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走近阿塔巴斯卡冰河,再登上哥倫比亞雪原。遙望遠處山頂皚皚自雪,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如佛光閃爍,更讓人神往。梯姆用隨車帶來的衣物,把我們裝扮成滑雪健兒,然後登上布魯士特雪車遊覽公司的大客車.開始向雪峰進軍。同行的是一群笑語喧天的台灣姑娘,我們問起前不久台中的大地震,她們說沒什麼事。大客車像醉漢一樣搖晃著身子盤旋而上,車窗外的樹木越·來越稀疏,路兩旁散落很多石塊、岩屑,那是冰河下滑時產生像推土機一樣巨大的推力,甚至造成山體下滑,碎石橫飛。在接近冰河邊緣時,我們又換乘上有比人還高的防滑車輪的客車,那龐然大物瞞珊地爬上角度相當大的雪坡,車上的台灣小姐不斷發出尖聲的驚叫,經過幾次有驚無險上下翻伏,我們終於進人哥倫比亞冰原的腹地。在這片純潔白淨的聖地上,遊人們表現出得意忘形的童趣童真,或跑或跳或打滾,那些台灣姑娘都成了滿身是雪的白毛女。我們幾個卻無動於衷,這樣的雪地,在我們家鄉的冬天並不難見到。半個多小時,經導遊小姐的一再呼喚,大家才不情願地上了車。
在返回的路上,來自溫哥華一家旅遊公司的導遊小姐說,哥倫比亞冰原以其巨大的冰凍水源,提供的潔淨水,滋養了山下成千上萬的人;而整個落基山的積雪滋養了北美大陸的所有人。由一百五十年前降雪所結成的冰原溶化的水,是真正的純潔水,而現在的降雪則帶有越來越多人類所造成的汙染物質。更為嚴重的是,由於森林的破壞,工業廢氣的增加,地球正在變暖,冰河夏季溶化的速度大於冬季沉積的速度,北美洲大多數的冰河日漸縮小。當然全世界的冰河也在縮小。這一番話使大家歡樂的情緒一下子暗淡起來。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壯美景色有一天會消逝,更不敢想像,如果沒有純淨水,人類將怎樣生存。回望車窗外漸漸遠去的冰原,心中不禁生發出一種惆悵。我突然想起一位叫大普林尼的學者在公元一世紀時在《自然史》中說的一句話:“大自然之於人類,究竟是慈愛的雙親,還是冷酷的繼母,要確定這一點遠非易事。”到了20世紀末的今天,我們應該明自了,大自然的確是我們慈愛的雙親,因為她養育了人類。據說,在地球上生活的人類曾經有500億之多。地球養育了這500億人,還有無數的生物群落。如果人類不善待她,不贍養她,她真就成了冷酷的繼母了。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洪澇和幹旱災害,就是她對我們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