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唯物史觀,使我們對生產力在社會發展中的重要作用有了深刻的認識。但是為此我們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丟掉的“馬克”太多了。要趕上世界發達國家,我們還要幾代人的奮鬥。
今天開始,黨校食堂進行吃飯方式的改革,由過去的登記式變為自助式。大多數人是讚成自助式的,拿著就餐卡,在電腦上一刷,就可以選擇自己想吃的菜飯了。但很多人還是堅持登記式,怕改為自助式要排隊,來晚了吃不到好菜,覺得現在提前一天登記,吃飯時有人給送到桌上也很好。這件事很典型地反映了中國麵對改革的心態。一些人怕改革,就是怕失掉既得利益。記得王蒙有一篇小說《堅硬的稀粥》就是寫的這種心態。一個家庭關於早上要不要喝稀粥的問題引起各方麵的騷動,很有代表性。可惜後來有人把這篇小說過於政治化了,差一點引發一場大批判。這件事已過去許多年了,還時常想起。
儒家文化與現代化
10月21日 星期三 晴
這幾天北京的氣溫很反常,連續好幾天都是二十多度,秋天的時節,夏天的氣溫。18號樓前的花壇裏菊花開得很盛,大楊樹的葉子還是油綠油綠的,梧桐樹的葉子落了一半,給樹下灑下一片棕色的花毯,沒落的那一半慶幸自己生正逢時。
劉宏章先生關於“儒家文化與現代社會”的講座受到特別的歡迎。儒家文化在中國的地位是個爭論不休的問題。從春秋時代儒學誕生到現在,已是三起三落。五四運動的打倒孔家店,到現在儒學再一次引起重視,這是儒學的最近的一次落起。80年代以來在國際國內出現了空前規模的“儒學熱”,其原因是東亞經濟的崛起,給當代人的啟示。國際上的許多學者認為,近二三十年來,日本和“東亞四小龍”在經濟上迅速崛起,除了政治、經濟、地理上的原因外,也有文化原因。而這些國家受儒家文化影響最深。新加坡總理吳作棟曾提出要把“儒家的基本價值觀升華為國家意識”。新加坡於1991年2月發表了《共同價值觀》白皮書,提出“國家至上,社會為先。家庭為根,社會為本。共同扶持,同舟共濟。求同存異,協商共識。種族和諧,宗教寬容”。很明顯,這其中的主要思想來自儒學。這就使我們不得不思考,在儒學的故鄉,為了實現現代化的目標,我們要不要重新振興儒學。
本世紀初以來,人們對儒學文化的價值一直持否定態度,一是國際文化思想界大多數讚同德國著名思想家馬克斯·韋伯的主張,認為儒家文化極大地阻礙和壓抑了中國近代資本主義的產生和發展。二是中國國內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普遍認為,中國近代的貧窮落後,就是傳統文化,特別是儒家文化造成的。這種共識就是五四新文化運動興起的背景,這個思想長期影響著中國的思想文化界。新儒學近年的興起,又引發了如何評價五四運動的問題。
劉先生客觀地評價了儒學的精華和糟粕。其精華如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憂國憂民的憂患意識,人道主義和民本主義思想,義重於利的價值觀,重視和諧的傳統,管理思想,大同理想,辯證思想傳統,尊師重教傳統等。儒家文化的主要缺陷有,綱常名教尊卑等級,血緣宗法觀念,人治思想等。
對儒學的正確態度是揚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要繼承和發揚民族的優秀文化傳統,這其中當然有儒家文化在內的。用“新儒學”來取代馬克思主義作為中國的主體思想肯定是行不通的。完全否定儒家對中國精神文明建設的積極作用,也是錯誤的。
抽時間多研究點儒學,還是很有必要的。這對我又是個新課題。
天 鵝 湖
10月26日 星期日 晴
今天完成了《我們播種愛情》的最後一段。稿子寄給了“中國作家”,我給楊匡滿打了電話。他說,高洪波在黨校學習半年寫了四十篇散文,簡直成了生產線了。
到黨校本來可以休息一下身體,可是這兩個月比在家寫的東西還多,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前天到校醫院一量,低壓竟達到120。這幾天頭昏沉沉的,睡眠也不好。明珠晚上來了電話,要我一定按時吃藥。她最近也因心髒病正打點滴。到了我們這個年紀,身體成了首要的問題。有人說,身體是1,金錢、事業、愛情都是後麵的0,身體好,後麵的幾件事才有意義。身體不行了,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下午到公園走了走,鬆弛一下神經。看來不能把自己搞得太緊張了。今天完成的稿子附後:天鵝湖
從我們連向北走,穿過那片白樺林,就看見一亂明鏡似的水麵,當地老鄉都叫它北泡子,我們叫它湖,而且給它起了一個漂亮的名子―天鵝湖。老鄉說前些年這裏真落過天鵝,春天來,秋天走,後來不知為什麼再也不來了。我們到連隊時,這裏已成了水鴨子的棲息地了。當時湖裏魚很多,為了改善夥食,我們曾把裝滿炸藥的啤酒瓶子往湖裏扔,炸著了不少魚,可水鴨子都嚇跑了。
天鵝湖是我們連知青最喜歡去的地方,每天下了_〔,都往那兒跑,女的在湖邊洗頭洗臉,男的幹脆跳到裏麵遊泳,勇敢者脫得一絲不掛,雪自的屁股在水麵一露一露的,女生們驚叫,然後都躲到樹林裏。洗浴完了後,有的到湖邊的草叢裏采花,有的在湖邊釣魚。而被稱為“三劍客”的小軍、江南和小梅在湖畔的草坪上跳舞。她們三人都是從小在少年宮學舞蹈,小學、中學都是同學,又一起從北京下鄉來到我們連。平時她們總是形影不離的,我們都叫她們“三劍客”,還有說她們是“麗人行”的。小軍的爸爸是個軍級幹部,因為“二月逆流”受到牽連,現在被關著;江南的爸爸是位部長,正在湖北的幹校接受改造;小梅的爸爸是個建築工人,在三線施工。不同的家庭背景並沒影響她們的友誼,看著小軍和江南情緒不好,有時還偷偷地哭,小梅總是安慰她們,天天晚上都叫她們到天鵝湖畔來玩。隻有在這個時候她們才能忘記家庭的不幸和自己的煩惱。
湖畔的那一塊草坪好像專門為她們準備的,周圍的草都很高,就那一塊特別平,和城市裏公園裏的草坪一樣。小軍她們三個很專業地先活動一下腰身,然後就跳起來,先跳“紅色娘子軍”中女紅軍舞,這時女知青們坐在草坪上為她們伴奏,用嘴哼唱著舞曲,後來阿根吹起了口琴,再後來李雪生又吹起了笛子。哈爾濱知青李雪生是她們的班長,也是她們的保護神。每天她們來天鵝湖,他也來,隻是遠遠地跟著。
洗完澡的男生們也來了,他們一個勁地喊:“天鵝湖,天鵝湖!”這是“三劍客”的保留節目。每次都要跳的。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中“四個小天鵝舞”的旋律和動作都為我們熟知。大家唱起吹起前奏,小軍她們交叉著拉起手,立起腳尖,在草坪上輕輕起舞,腳一起踢起,頭一起轉動。優美極了。音樂輕鬆活躍,節奏富有彈性。她們跳得幹淨利落,楚楚動人,真像小天鵝在湖畔嬉戲的樣子。我們有節奏地鼓掌,身心說不出的愉悅。這時湖水寧靜,晚霞中的白樺林飄出淡淡的紫色的煙霧。落日的餘輝中,小軍她們舞動的身影閃著金色的光環,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韻。這是永遠掛在我記憶中的一幅油畫。
可惜好景不長。小梅被調走了。師裏宣傳隊要排“紅色娘子軍”,從各團選人,“三劍客”都被選中了,可隻調了小梅,因為小軍和江南的爸爸的問題還沒有結論,她們也不能“使用”。小梅當時說:“不讓小軍和江南去,我也不去!”團裏下了死命令,讓何連長三天之內必須把小梅送到師部。那天團裏派來了一台吉普車,何連長派雪生把小梅送到師裏,江南和小軍也要去送.何連長沒有同意。她們三個抱頭痛哭,像生離死別似的,全連的人都跟著掉淚。汽車起動後,小軍和江南還跟著跑了很遠,一直到汽車消逝在遠山的那片樹林裏。從此,小軍和江南再也不到天鵝湖去了。再後來,天也涼了,湖邊的草也黃了。再後來,下雪了,湖被厚厚的冰雪覆蓋了。連裏也沒有人到天鵝湖去了。
轉年開春,小軍和江南爸爸的名字,先後在《人民日報》上出現。幾天以後,師裏來了電話,讓團裏派車,快把小軍送到哈爾濱。師長說,老首長派人來接小軍了。何連長派雪生到團裏給小軍轉戶口,小軍說,不要了。走的那天她把所有的行李和生活用品,都送給老職工或送給其他知青了。幾天以後,江南也接了“速回北京”的電報。回北京之後,她倆都當了兵,以後又都上了大學。
以小軍和江南返城為標誌,我們連隊進人了動蕩的年代,湧動著返城的風潮。先是高幹子弟,很光榮很順利地參軍或升學了。接著是中幹子弟,以招工招幹名義也走了。後來家裏沒有什麼背景和本事的,開始辦病退和困退了,盡管頗費周折,但是大多數人還是如願以償了。最後剩下的,或是家裏實在沒辦法的,或是已和當地青年結婚的,或是已經當了相當一級的領袖的,上級不讓走,自己也不想走了。李雪生也沒走,連裏的人都說,他在等小梅,說是,上次他送小梅到師裏跳“紅色娘子軍”時,他倆已私定終身。
小梅真的回來了,師裏的宣傳隊解散了,她們都哪來哪去了。她很沮喪的樣子,站在她和小軍、江南住過的宿舍裏落淚。雪生站在她的身後不知怎麼安慰她好。何連長把她分到小學校當了老師,看到無憂無慮的孩子們,她的臉上也有了笑容。晚上,雪生常去她那兒,給她念普希金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的時候,暫且容忍/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就會到來。
有時小學校的宿舍裏還傳出歌聲,是很憂傷的調子。“紛紛的雪花掩蓋了他的足印,沒有腳步聲也沒有歌聲,在那一片寬廣銀色的原野上,隻有一條小路孤零零……”
後來我也調離了連隊,到兵團報當記者了。不久傳來了小梅的死訊。她的爸爸得了重病,讓她快回北京,當時小學校隻剩下她一個老師了。她想等到放暑假,再回去。可是沒等到她回去,爸爸就去世了,他死於癌症。臨死前,還念叨著小梅的名字。
聽說後來,小梅給雪生寫了一封信,正式表達了自己的愛情,並希望快點和他結婚。幾天後,雪生給他回了信,說自己一直當她作自己的妹妹,沒有其他意思。這件事全連都知道了。在一天深夜,小梅穿過白樺林,跑到天鵝湖,然後縱身跳了下去。
從此雪生成了“祥林嫂”,見誰跟誰說:“都怨我,我要和小梅結婚,她就不會死了。都怨我,都怨我……”說著說著就大哭,然後接著說,還是那句話。開始,大家和他一起流淚,後來都躲著他。怕他也出事,何連長親自跑團裏,幫他辦了病退手續,讓他返城了。
二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還時常想起天鵝湖。聽人說,去年小軍從美國回來,和在北京當舞蹈老師的江南一起去看天鵝湖。可惜,這幾年農場種水稻,天鵝湖那一片低窪地,已經開成了一片稻田地了。天鵝湖連個影子都沒留下。不過老鄉說,小梅死的第二年,真有一群天鵝飛回來了,在湖上繞來繞去的。其中肯定有小梅魂兒變的。聽著聽著,小軍和江南都掉淚了。
十一月,晚秋的收獲
創造新的輝煌
11月7日 星期五 晴
19世紀是中國經曆苦難的世紀。
20世紀是中國覺醒戰鬥的世紀。
21世紀是中國創造新的輝煌的世紀。
這話是今天國務委員宋健同誌在中央黨校作報告時的開頭語。他報告的題目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創造跨世紀的輝煌》,這是一個很精彩的報告,是到黨校以來所聽的最好的一個報告。和我們聽的其他負責同誌的報告不同,他沒有一般地宣講有關的方針政策,也不是具體地介紹分管工作的形勢。他講的是思路,是講在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中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作為國家領導人又作為科學家,他的報”告信息量很大,又帶有科普性。講得又很生動,引用了許多古詩,還有許多生動的事例。
宋健同誌講了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提高全民族的科學文化水平是實現現代化的關鍵”。他講了1976年以來中國的巨大進步,國內生產總值增長了5.7倍,每年經濟增長9.9%,農業增長了3.2倍。這些成就的取得,和我們高度重視科學技術是分不開的。但是和世界先進國家比,我們還是相當落後。就生產效益來說,我們40個人幹不過1個歐洲人,50個人幹不過1個日本人。中國人口中的大學生隻占3.8%,而全世界占15.5%。中國主要落後在人的文化素質太低,中國人基本還處在傻窮的狀態,我們還沒有達到讓人尊敬的生活水平。
宋健同誌說要逐步改變依靠各戶單幹的自然經濟傳統生產方式。記得80年代中期一本刊物上曾登載過大別山的一位農民王駕遠寫的《勝似神仙》的短文:“傍水依山,瓦房幾間,朝也安然,暮也安然。耕種幾畝責任田,種也由俺,管也由俺。豐收靠人不靠天。大米自麵日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滌棉滌卡身上穿,長也如願,短也如願。晚歸妻子兒女話燈前,古也交談,今也交談,如今娛樂在人間。不是神仙,勝似神仙。”還有也是從大別山聽到的:“養豬為過年,養雞為換鹽,養牛為耕田,一間茅屋一盆火,除了神仙就是我。”這都是自然經濟心態的真實寫照,但是當時那裏的人均收人才110元,與全國相比,早已相形見細了。靠小農的自然經濟的田園生活而致富的幻想已經破滅了。
宋健同誌講的第二個問題是“建立全民族的科技傳統”。他說,中國和現代科學相識恨晚。巧世紀之前中國的古代發明超過歐洲,從明末到清朝和西方世界距離拉大了。中國文化光輝燦爛,舉世矚目,但科學傳統和西方相差很遠。從隋朝科舉製度建立隻考八股文,而不考科學,結果全社會都輕視科學技術,這種情況和歐洲正好相反。一直到了19世紀下半葉,在英國的強炮利艦的打擊下,才開始重視科學技術。俄國也是落後的封建國家,但重視科學比我們要早,彼得大帝比清朝的康熙皇帝小十歲,他化裝成平民到歐洲考察了一年,回國後於1724年成立的俄國科學院,聘請了一大批發達國家的科學家,結果出現了羅蒙諾索夫和門捷列夫這樣世界一流的大科學家,一直到現在,俄羅斯的科學技術仍然是世界最先進的。猶太人在全世界有1500萬人,其中90%的男人和65%的女人都受過高等教育,在諾貝爾獲獎者中猶太人占28%。而現在中國9億的農民中還有相當多的文盲,在工業職工中初中文化程度的還有70%。這種情況不解決,中國實現現代化是很難的。
宋健同誌講的第三個問題是“保持和擴大對外開放是發展科技的必要條件”。他說,科學技術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任何一個民族都有權力享受它的恩惠。每一個民族對科學技術的發展都有過貢獻,隻是有先有後。他舉了土豆是南美人培育的,小麥是西亞人發現的,水稻是中國人培育的,現在全世界人民都在享用。過去我們總反對“崇洋媚外”,結果吃了大虧。前十多年中國看電視還很困難,後來我們引進了外國技術,現在中國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家電出口國。他說,當今世界沒有免費的午餐,“人不自助天難助”,我們要創造更好的開放環境,使中國的科學技術更快地趕上世界先進水平。從曆史的長河看,近代的落後,隻是一個起伏,中國完全可能在21世紀再創造新的輝煌。
我們對宋健同誌的報告給以長時間掌聲,並希望快一點看到他的講稿。
登香山歎人生
11月9日星期日.陰
北京的秋天總是陽光燦爛的日子,偏趕我要去爬香山,天卻陰了。但這並沒影響我的興致。早上九點鍾,我和邊雲山騎著自行車從黨校出發。香山在黨校的西向7公裏。悠閑地騎著車子,在北京西郊的大街上奔跑,飽覽多姿多彩的秋色。路上來往的車很多,客車拉的都是遊香山的人,汽車有的拉著北京人過冬的大白菜。路兩旁修了許多飯店,沒有什麼像樣的建築。1982年我在人大進修,王明珠在中央團校學習,大雷也來了,我們全家曾一起遊過一次香山,那時從頤和園到香山的路上還相當荒涼,除了農民的住房基本沒有什麼建築。這十五年的中國真是天翻地覆,何況首都北京呢。天色陰沉影響了我們的視線,但遠處的西山、玉泉山還看得見,那是暗色天幕上的深色剪影,山上自塔還清晰醒目。
我們先到了植物園,這是香山腳下的一片草地,本來就是植被豐富,現在又栽種了中國北部能生存的所有樹木花草。盡管草黃了花落了,但樹木呈現出色彩斑斕。一般針葉的樹木還是一片翠綠,闊葉的有的還綠,有的黃了,有的金黃色,有的紫色,有的火紅色。火紅色的是五角形的楓葉,我們到香山看紅葉,看的就是它。而我更喜歡那黃色的樹葉,黃得燦爛,黃得透明,黃得很高貴。樹的名字叫不出,但它撐起的那一把把的金傘,卻使香山的秋色格外的明麗。植物園給我最好的印象是雖精心修飾,但不露痕跡,一派自然天成的感覺。而且那樹林、小溪、曲徑、草坪的巧妙組合中,感受到了歐洲園林的開闊、明朗、舒展,少去了中國園林那種精巧、雕琢和做作。中國園林確實是精美的文化,但都搞那一套。也就乏味了。
植物園最引人注目的是曹雪芹的故居展覽。曹的晚年就在香山腳下的黃葉村度過,他的那部驚世之作《紅樓夢》也是在這裏完成的。曹氏家族與清朝關係甚密,前輩三代受命朝廷在南京當過織造,名義為皇家組織和生產紡織品,實際是朝廷派到地方的欽差大臣。後來因上層的政治鬥爭,曹家受到牽連,被革職抄家。曹雪芹十三歲從南京回到北京,過著家道中落的生活。後來又搬到遠離塵世的黃葉村,用了十年的時間寫作《紅樓夢》。曹雪芹享受了家族的繁盛與富貴,目睹了官場鬥爭的封建家族興衰,又飽受破敗家境的苦難,這正是他創作《紅樓夢》的生活基礎;另外他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又聰慧過人,通讀百家,文學功力超人,這也是他能創作這部巨著的文學準備。黃葉村又是風景秀麗之地,正適合作家心境,加之這裏離北京不遠不近又是皇家貴族社會賢達經常光顧之地,這就使得《紅樓夢》寫作過程中不斷向社會流傳。曹雪芹故居展覽是幾個相連的院落,基本按當時黃葉村的格式組合,通過文史資料介紹了曹家的興衰和曹雪芹創作《紅樓夢》的情況。我和邊雲山看得很仔細,也有頗多感慨。
下午,我們去爬香山。十五年不見,香山公園真是今非昔比了,這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園中園,曆史景觀和自然風貌完美結合,設計講究,風格獨具,一草一木都有說道。服務設施也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有現代化的爬山索道,也有供遊人上下山的石梯。山下的賓館是一流的飯店,可為各階層的人提供服務。香山最火的季節就是人秋以來了,北京人有上香山看紅葉的傳統。雖然已是晚秋,但遊人還是如織如縷。爬山索道是要排長隊的,上下山的人也是接踵擦肩。我們是從索道上去的。到了香山的最高峰,往下看隻見雲霧不見遠景,蒼茫中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我們是隨著許多遊人一起下山的。開始還輕鬆,不一會腳就軟了。迎麵上山的人,一個個氣喘籲籲,汗水淋漓,但興致很高,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記得十五年前我們全家登香山時,也是這般情景,當時大雷隻有五歲,他跑在我們的前麵,滿臉流汗,也不肯休息,很讓我們感動。現在他已長大成人,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攀登,再也不用我們跟在後麵鼓勁了。可是我們快老了,到了快爬不動山的時候了。人生就是這樣一個十分簡單的過程。人總是在生活的道路上向上攀登,其實山上的景色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好,而我們觀看那景色也就是那麼一刻,但我們卻用去了一生的勞苦。目的很簡單,過程卻是那麼長。其實每個人都是苦行僧,我們的理想就是我們的宗教。不是上帝非讓我們受苦,而是我們自覺自願的。
明年春天,我還想遊一次香山,還要再仔細地讀一下黃葉村。
一個高尚的人
11月12日 星期三 陰轉晴
聽了一個感人至深的報告。多年沒聽這樣的報告了,心都長了繭子,幾乎沒有什麼事讓人感動了。今天我深深地被感動了,禁不住熱淚長流。
報告團是由江西省委組織的,生動地介紹了江西省吉安地區副專員吳成生同誌無私奉獻,勤奮為民的事跡。吳長生1963年畢業於清華大學,先在國家的一個重要的科研所工作,他懂五種外語,專業水平相當高,後因這個研究所下馬,他自願到井岡山所在的吉安工作,30多年如一日,嚴格自律,一心為公。由於他專業能力強,又爭取了母校的支持,為井岡山地區引進大量資金,搞成許多重要的工業項目,為改變老區的落後麵貌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但因積勞成疾,得了肝癌,不幸於今年初去世。吉安的許多幹部自發去參加吳成生同誌的追悼會,一個個泣不成聲。今天吉安地委書記,和吳成生共事的副秘書長、科長和吳成生的夫人分別從不同的角度介紹了他的事跡。他們的報告真實感人,在場的許多人都落了淚。吳成生的事跡集中回答了“我活著圖什麼”,“當了官應該做什麼”,“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想的是什麼”。吳成生活著是為了改變老區的落後麵貌,為人民幹實事;他把官當成為人民服務的崗位,把權當成為人民服務的工具;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還掙紮著到工地檢查工作,不能說話了,他還寫出解決一個企業下崗職工的安置問題的建議。特別令人感動的是,他對一些幹部的腐敗行為反其道而行之。他到外地出差住18元一宿的小店,被人稱為“18級幹部”;在北 乞京為答謝幫助地區工作的老同學,他花200元,錢在小飯店請客;在他病重後退回企業給他看病的補養錢。他雖然當了專員,多次把新蓋的房子讓給其他同誌,他病危後組織給他調了新房,他卻一眼沒看到就去世了。他死後,竟找不到一件像樣的衣服……更可貴的是他從來不利用上層關係為自己要官或為自己辦私事。他死後,人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多年前江澤民同誌寫給他的信,他從來沒和別人說過,他和江澤民同誌在一起工作多年。他和當時的江西省委書記吳官正是初中的同學,也是大學的同學,但他在江西工作三十多年,從來沒有找過吳官正,連他家的電話都不知道。我們不難設想,有的人要有這樣的關係,又會怎麼樣。
吳成生同誌是真正的共產黨人,是一個純粹的人,高尚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他無愧為當代的焦裕祿式的好幹部。我們每一個幹部都應該自省自問,你在為什麼活著,你在為什麼當官?
檄文和美文
11月13日 星期四 晴
《共產黨宣言》,不僅是一篇戰鬥的檄文,而且是一篇美文。一百多年來一代代的共產黨人,從這篇文章中明白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真理;而且從這篇文章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革命激情和勝利的信心。這篇文章的開頭和結尾都相當精彩……
“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遊蕩。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
有哪一個反對黨不被他的當政敵人罵為共產黨呢?又有哪一個反對黨不拿共產主義這個罪名去回敬更進步的反對黨人和自己的反動敵人呢?
從這個事實可以得出兩個結論:
共產主義已經被歐洲的一切勢力公認為一種勢力;
現在是共產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觀點、自己目的、自己的意圖並且拿著自己的宣言來反駁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
這可能是全世界所有的政治宣言寫得最好的一篇了,用非常生動的語言,從反麵提出問題,用敵人的攻擊,用各種政治力量對共產主義的恐懼和憤恨,來說明共產主義在當今世界不可回避的存在。那麼共產黨人公開站出來說明自己的觀點就是名正言順了。而結尾和開頭呼應得也很好。
“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隻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製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麵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場革命中失去的隻是鎖鏈。他們得到的將是整個世界。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這真是石破天驚的宣言,這真是氣壯山河的宣言。每一個無產者將永遠在其中吸取無盡的力量。盡管一百多年來世界的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馬克思和恩格斯關於“兩個必然”的設想還沒有實現―資本主義基本矛盾得到調整,經濟有了新的發展,社會主義受到挫折,在發展中麵臨新的考驗一習旦是全世界的共產黨人並沒有放棄自己偉大的目標,特別是聲占世界人口最多的中國的社會主義建設顯示二了新的活力,鄧小平關於什麼是社會主義,如何建設社會主義的理論正在中國實踐。
中國在前進,世界社會主義事業就大有希望。
這是今天聽了秦剛老師講解《共產黨宣言》時的一點感想。
下午,培訓部召開座談會,聽取中青班和理宣班學員對這兩個月教學的意見。我代表二支部作了發言。會議結束時楊春貴副校長講,學員到黨校來主要是學理論,老師給你們的很有限,主要靠你們自學,就是要多讀書,帶著問題讀書,要把理論的功底打厚。學校規定的書目要讀完,還要多讀些其他書。他說,要通過讀書,一是增加能力,另外要提高品德。在德和才兩個方麵都有收獲。他還說到學習吳成生加強黨性鍛煉,一是要解決言行一致的問題,二是要從點滴做起,三是擇善而從。楊校長的意見對我都有啟發。
嶽成大律師
11月22日 星期六 晴
今天會見了兩次朋友,中午律師嶽成先生請我們黨校的幾個學員吃飯。嶽是中國“十大律師”之一,在司法界是有廣泛影響的人物。他和我是同屆的高中畢業生,老家海倫縣,畢業後回家務農,後當鄉村教師。1976年進縣城工作,當上了業餘律師;1986年進省城工作,也是當律師,憑自己的本事,在哈爾濱打開局麵,在許多重大案件的審理中顯示了他的刁‘華和能力,在群眾中逐漸樹立了威信,成了黑龍江的名律師,後來又在全國司法部組織的評選中,當選為全國十大律師。為了發展事業,19%年他又來到北京開辦了律師事務所。現在已站住了腳跟,手下已有十幾個律師,各項業務都有進展。經過二十多年的努力,他從一個無名鄉村教師,成為京城的名律師。這一方麵得益於機遇,重要的是自己的奮鬥。他和我說起,1976年前,他從小學的代課老師成為了一個林場中學的老師,工資雖不高,但燒柴不用花錢買,他非常滿足當時的生活,甘心要在那裏幹一輩子。後來因為一個偶然的原因他被調到山下的一個學校,他覺得很委屈,坐在公共汽車上,他淚流滿麵,下決心要調到縣裏工作。後來調到縣化肥廠,從當工會幹事開始,後又到民政局工作。當時律師工作剛剛恢複,因為他當過教師,口才好,成為縣裏的第一批律師。因為工作突出,又調到了省裏。嶽律師的奮鬥史,也是一部人生的大書。他派自己的兒子小嶽開著自家的豪華轎車來黨校接我們。小嶽大學畢業了,也來和他父親一起從事律師業了。
在吃飯的時候還見到了國家信訪局的周占順局長,還有中國農業發展銀行、國家新聞出版總署的朋友。嶽成來北京不到一年,已有相當多的各界朋友了。當今時代,一個成功者是不能缺少朋友的。這方麵是我的很大的弱項,朋友少,麵也很窄,特別在上層的朋友更少。這大概是中國文人遠離權貴的一種怪癖吧。這可能是性格的悲劇,改也很難了。
下午馬洪和他的弟弟馬誌高來看我,馬洪是我的知青老戰友,當年我們一起在兵團搞通訊報道,是患難之交。他的弟弟是黑龍江大學英語係畢業,自己到北京闖天下,開始在農業部外事局工作,後又下海做生意,現在是金盛達企業集團和金世紀文化藝術中心的董事長。他的事業到底有多大的規模我看不出來,但從·誌高的談話中看出,他很有抱負。而且想在文化產業上幹點事。我們商量了許多有意義的意向,如恐龍的對外展覽等。
會友與讀書
11月23日 星期日 陰
本想靜靜地讀點書,可一上午接待了兩夥客人。文物處的馬維頤處長到北京來看病。在哈爾濱檢查時,發現他肝上長了個腫瘤,大家都很緊張,我還專門給他打了電話。這次到北京作了認真的檢查,確診為血管瘤,良性的,他自己放了心,大家也放了心。老馬是名人之後,他的父親馬忠駿是黑龍江曆史上很有影響的人物,曾擔任過黑龍江的道台,在俄國人修中東鐵路時,當過哈爾濱市政局長。 日滿時期,日本人請他去滿洲國當大臣,他解甲歸田,表現了相當高的民族氣節。建國後曾任市政協委員。馬維頤是一個很有水平和能力的幹部。今天他談了工作上的一些想法,我表示理解和支持。
中午呂樹奎和夫人一起來看我,我們都是北大荒的老朋友了。當年我們都在兵團機關工作過,他在農業處,我在報社。我調到哈爾濱後,他也調到了報社。他調回北京中青報,我正在團省委,也幫過他的忙。樹奎不忘舊情,每次我到北京來,他總要請我到他家去。今天我們在黨校西門的一個東北菜的小飯店吃了一頓飯,席間又說起許多往事。這幾年,樹奎調了幾個單位,都是新聞工作。他支持夫人下海做買賣,現在自己有一台小麵包車,還在郊區買了一塊地。在我們這些朋友中,樹奎是最早明白市場經濟的,自己也有所得。但樹奎又不想完全丟掉鐵飯碗。他現在在《中國土地報》當副總編。
下午讀書,黨校出版社1994年出了一套“當代世相十萬言”,是由著名作家寫的一套隨筆叢書。我在打五折的書攤上買的,有蔣子龍的《市場情場官場》,肖複興的《都市走筆》,韓少功的《真要出事》,公劉的《重扼浮生》。我下午看複興的那本了。我們也算上老朋友了,都在北大荒當知青,我在報社時,他在六師,當時他就在兵團報上發表散文,己很有影響。返城後先當老師,後來考上了中戲,後來又到新體育雜誌工作。他是個多麵手,開始我們都搞報告文學,一起得過兩次全國的大獎,後他又搞長篇,多是反映中學生生活的,很受歡迎。這幾年他的散文己到爐火純青的程度,已出過三十多部書,最近又調到人民文學任副主編了。這本散文是他從一個作家的視角,對現代都市的芸芸眾生和許多新的社會現象,進行了一番獨特的描繪和審視。都市的女人、男人、老人、孩子,都市的廣告、廁所、標語、包裝,等等,都在他的筆下閃放出奇異的光彩和獨特的韻味。在社會的轉型期,市場經濟成了社會變革的一種催化劑,使整個社會從人到物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光怪陸離,形形色色,讓人目不暇接,簡直是目瞪口呆。 肖複興用他自如的筆,對這一切進行了形象化的概括,我們仿佛在看一套現代派的組畫,色彩鮮麗的人物和事物的變型,紛雜而誇張,但都實實在在地展現在我們的身邊。其實,這也是過去的風景了,這幾年社會又發生了新的變化,更深刻的變化。作家大概永遠追趕不上生活。肖複興已是領風氣之先的了。有事粼貧姆硯黎邵毖留建姍器簽箱解翻麟鵝蛋硯翻曲嫂眺服蜜襲視瀚紛可能,我也寫一點這樣介人生活、題目又不大的文章。
雙休日這兩天,我們的大樓很清靜,又很寂寞。在清靜中耐得住寂寞地看書,在這樣一個社會環境是很不容易的。有時,我感到很孤獨,甚至很淒涼。但又感到很充實,很快慰。人各有誌嘛。我不能和別人比,隻能從自己的實際出發。
讀一讀《莫斯科日記》
11月26日 星期三 晴
這是一部奇書,羅曼·羅蘭的《莫斯科日記》01935年6月,羅曼·羅蘭應高爾基的邀請,和妻子瑪麗亞一起訪問了蘇聯。在這次訪問中,斯大林兩次會見了他,並進行了比較深人的交談。一個月的訪問結束後,羅寫了這本書,書中對蘇聯新興的製度有讚揚也有批評。對斯大林有所歌頌,對他的個人崇拜也有所批評。他在這本書的標題頁上寫到:“未經我特別允許,在自1935年10月舊起的50年期限滿期之前,不能發表這個本子―無論是全文,還是摘錄。我本人不發表這個本子,也不允許出版任何片斷。”現在這本書已公開出版了,我讀到的就是它的中譯本。據說江澤民同誌還推薦給領導幹部看。
在羅的6月28日的日記中記錄了他和斯大林會麵的情況。羅以一個作家的真誠,向斯大林提出了幾個尖銳的問題。斯大林以對一個有名望的作家的尊重,也很真誠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關於在基洛夫被謀殺之後匆匆處決上百人的問題,斯大林說,這麼做超出了法製和道德的範疇,也許,甚至是個政治錯誤,但“我們是受到感情支配的”。這一百人沒有直接參與謀殺基洛夫,“但仍然是德國、波蘭、立陶宛(或者拉脫維亞?)的奸細”。斯大林還說:“我們很不願意判刑,處決。這是肮髒的事情。最好處身於政治之外,使自己的雙手保持純潔。但是,如果我們想解放被奴役的人們,我們就沒有權利留在政治之外。既然同意從事政治,你所做的一切就已經不是你自己,而隻是為了國家。國家要求我們變得殘酷無情。”
羅也和斯大林談了“更愉快和令人高興的題目:例如,有關新人道主義的問題使我很感興趣,是您斯大林同誌,宣布了新人道主義。在您不久前的發言中,有一段聽起來非常好的話,就是‘世間一切資源中,最可寶貴和最決定性的是人’―新人和他創造的新文化。沒有什麼東西能像偉大的無產階級人道主義的新道路那樣、如此迅速地使全世界的意識傾向革命―無產階級人道主義乃是全世界意識力量的綜合。馬克思和恩格斯遺產的哲學部分的特點是革新和創造的性質,直到最近,這個部分在西方才最低限度地為人民所知,而真正是這個部分,才能對像我們這樣具有高度文化的人民產生最強大的影響。”
斯大林“還就馬克思主義的本質說了一些非常好的、親切的、令人信服的話,馬克思主義的本質就在於幫助人掙脫必然性的束縛並得到自由。充分的個性―這是主要目的。”
這是一個善良的人道主義的作家和一個‘堅定的無產階級領袖的精彩談話。羅是一個進’步的作家,他對蘇聯的革命懷有真誠的好感,但對斯大林剛剛暴露的專製主義深感憂慮和驚恐。斯大林一方麵是對蘇聯粗暴地踐踏人權的辯護,一方麵又是對自己鼓吹的新人道主義的欣賞。他的話如何地好聽,而他的行為,又使羅難以理解。他就是以這種矛盾的心理寫的這本書,這也許就是他當時不想發表和不敢發表的原因。在羅訪問蘇聯一年之後,斯大林發動了引起全世界憤怒的大清洗運動。數以萬計無辜的人和為蘇聯的革命創立功勳的英雄慘死在“無產階級專政”的屠刀下。
這之後,羅改變了他對斯大林的態度,但他仍熱愛著蘇聯。1944年11月7日,羅不顧病弱的身體,讓人攙扶著到蘇聯駐法國大使館,祝賀十月革命節,祝賀反法西斯戰爭的偉大勝利。這是他最後一次露麵。12月30日,他在家中安然去世。
如今蘇聯和自己的光榮與恥辱的曆史一起在曆史上消逝了。現在再讀羅曼·羅蘭的這本書,引起了我們的許多思考。這些思考,對於如何建設一個民主富強的社會主義中國是有意義的。中國也曾發生了斯大林那樣“大清洗”的悲劇,極左的思潮在中國還有市場,我們不得不對專製主義的複活保持高度的警惕。
理解油畫
11月29日 星期六 晴
早晨到人工湖畔走了一圈,天氣好,心情也不錯,當即決定進城看一看。
在頤和園坐332路公共汽車,進城方向的人不多,車上不擠。一路上打量路旁的風光。汽車從北大旁邊經過,然後進人新近修完的海澱路,路邊是一家連一家的電腦商店,這裏就是全國最大的中關村電子一條街,的確相當繁華。然後過人民大學、北京理工大學,還有紫竹院旁的北京圖書館。十五年前,我在人大學習時,常在這條街上走,那時還是一條塵土飛揚的郊區公路,路兩旁的建築也很一般,中關村的那一帶更像一個縣城。現在真是大大地變了模樣。
在動物園換了去美術館的111次電車,過去我們常坐103,111次是先到地安門然後才轉到北海公園的方向。北京美術館可能是全國最大的美術展覽和收藏中心了,過去到北京辦事總要抽空到這裏轉一轉,對美術我是基本不懂,但很喜歡看,主要尋找一種感覺,一種藝術的感覺。我很幸運,這裏正舉行“走向新世紀―中國青年油畫展”。售票窗口前已排起長長的隊伍,都是一些年輕人,許多可能是美院的學生。展廳掛著用綠色的色彩寫的毛澤東的那句名言: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還有魯迅的話:“(青年)所多的是生命力,遇見森林可以辟成平地的,遇見曠野可以栽種樹木的,遇見沙漠可以開掘井泉的。”
中國青年油畫展曾在1957年、1980年和1985年舉辦了三次,每一次都在中國的美術界引起極大注意,在全國美術愛好者中也引起強烈反響。記得1980年那次展出,四川畫家羅中立的那幅《父親》,那位滿臉皺紋飽經風霜的老農民竟讓全國人民大為感動。油畫是舶來藝術,中國油畫在世界上的地位並不高,但近年隨著大批中國青年畫家旅歐旅美,他們的油畫作品在國外的影響越來越大,這也激發了國內新一代畫家的創作熱情。這次展覽蔚為大觀,令人歎為觀止,充分顯示了中國年輕畫家的蓬勃勢頭。我突出的感受是,傳統的創作思想和創作手法少了,而外來的西方當代的創作手法越來越多了。按著普通觀眾的說法―“越來越看不懂了”。抽象的變形的色彩迷蒙的意欲模糊的比較多,而現實的明朗的在生活中常見的那些人物和場景少了一些。看來我們年輕一代的畫家,不想一般地描摹生活。他們麵對越來越紛紜複雜的生活,有自己獨立的視角,有自己新鮮的理解。他們追求自己的哲學思考和自己的美學表達。對此,我們應有更多的寬容和理解。前幾年人體油畫曾相當流行,當時有許多道學家曾很驚恐,結果,這股風潮很快過去了。這次畫展人體畫幾乎絕跡。這種情況“文學”已是過來的人了,前幾年文學界幾乎試用了西方的所有文學流派,凡是西方盛行的所有主義都在中國文壇上結出了果子,有的是甜的,有的是苦的,有的是酸的,有的是辣的了,甚至還有像東南亞的榴蓮一樣臭的。大家在嚐遍所有的果子之後,選擇了中國人自己最愛吃的果子。現實主義的回歸已是中國文學界的新風景。對中國青年油畫家的新追求應給予更多的理解。
在展覽會上看到黑龍江幾位畫家的作品,很高興。鄭藝的《眺望》,畫了一個站在秋天的田野裏的青年農民,他那憨厚真誠的笑容和羅中立《父親》苦澀無奈的笑代表了兩個不同的時代。鄧龍的《湖水清清》很美,寧靜的湖水中的一隻船,船被綠色的植物籠罩著。船上坐著母與子,夏日燦爛的陽光寫在他們的臉上。明麗溫馨的調子中讓我們感受到新生活的魅力。汪磊的《關於城市》和李振宇的《城市無故事》,前者著力表達的是人和城市的曆史和現實,後者記錄了城市寧靜的生活。
最使我動心的是北京畫家王少倫的巨幅油畫《水》,大約有十米長,五六米寬,占據畫麵中心的是一個偏僻山村的幹枯的老井,老井旁有各具神態的二十幾個人物,白發老者無奈和麻木的目光,壯年漢子要下井尋水的身姿,年輕姑娘遙望遠方的目光,小夥子沉重的思索,小孩子饑渴的痛苦,被勞累折磨得近乎呆滯的中年婦女的表情,都在畫麵上表現得淋漓盡致。這可以說一個飽經苦難的民族正在尋找希望的真實寫照。困苦、奮鬥、希望都集中在這個畫麵上了。每個中國人在這幅畫前都會深深地思索。
難忘北大荒
11月30日 星期日 陰 小雪
今天北京真下了一場雪,那雪從天上紛紛飄落下來,天色沉重,雪落下來,白茫茫的一片,很有些氣勢,雪落在地上也沒有化,為大地灑下一片銀白。天並不太冷,雪中的行人都打著傘,不一會路上的雪都化了。到了傍晚,地上的雪也化了。無論怎麼說,這算是北京一次可以記載的冬雪了。如果冬天不下雪,那就不是真正的冬天。
下午迎來了兵團一夥知青朋友。曹煥榮,當年我們是兵團戰士報的同事,現在他在人民日報華東版當副總編。這次回北京述職特意到黨校來看我,一起來的還有當年16團報道組的楊兵,現在是中紀委黨風室的主任,為他們開車的是新華社最年輕的高級記者陸小華。我還找來了中央黨校馬列所副所長康紹邦,當時他也是16團報道組的。還有在黨校進修部學習的上海徐彙區委書記錢景林,當年我們是兵團機關的同事,他在組織處當幹事。我們先寒暄一番,然後去看紹邦新分得的住宅,在黨校後麵的家屬區,使用麵積有100平米,是教授和副局級的房子,他自己雇工裝修的,很樸素大方,也相當適用。從他家的後窗可以看到西山,雖然遠離市中心,但清靜,很適合作為教授們的宿舍。在北京能分到這樣的房子,紹邦已經很滿意了。然後,我們在黨校門口的一家飯店聚餐,講起許多往事和舊友。明年正好是知青大規模上山下鄉30周年。但過去的事情都好像在昨天。在這過去的三十年裏,在座的每個人都經曆了兩次奮鬥。小曹是文革前的小學生,1973年在報社時被推薦上了北京廣播學院,畢業留校後,又考的社科院新聞所的研究生,畢業後在人民日報當記者、當夜班編輯,後來當了總編室副主任,又被派到上海創辦華東版。這些年也是風風雨雨,愛人王芳(也是北大荒知青)在法國當特派記者,自己領著孩子,相當不容易。康紹邦在北京大學讀研究生時,相當刻苦,本來學的是俄語,為了研究西方哲學史,三十多歲才開始學英語,後來為了研究印度宗教,又學梵文,其難度相當兩門外語。為了寫論文他幾乎看遍了北大圖書館關於佛教的所有藏書,有一本書半個多世紀,隻有梁漱溟借過吮次,借書卡片上的第二個簽名就是他。北大著名的教授季羨林看到了他的論文後,一定要收他為博士生,但為了解決愛人調轉和住房問題,他來到黨校當教員,因為學問出眾被破格晉升教授,又當上了中國最高的馬列所的副所長。而錢景林返城回上海時,是從街道的小工廠幹起的,靠自己的本事,成為中國最大也是最發達的徐彙區的一把手,這其間所經曆的苦難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說得清的。可能每個人的境遇不一樣,機遇也不一樣,但是艱辛的奮鬥過程是誰都經曆過的。
我們誰也沒有說到自己,我們更關心的是那些曾和我們在一塊土地上流過汗流過淚的每一個人現在的命運和處境。這一代人已是人到中年,有的已是人過中年。在已經匆匆而過的人生中,他們更多的是吃苦是奮鬥。但每一個人都沒有虛度人生。我們很珍視過去的日子,那是我們永遠驕傲的財富。
十二月,冬日並不嚴寒
發展=經濟+社會+人
12月2日 星期二 晴
看得出張式穀教授是位治學嚴謹的學者。今天他講《論社會協調發展》專題,前一個多月就把講稿發給了大家.今天不再重複講稿中的內容,而是講了許多自己對這個問題研究的成果。他特別講了經濟發展和社會全麵發展的關係。中國提出以經濟發展為中心肯定比以階級鬥爭為中心是一個很大的進步。但是在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我們必須注意到社會的全麵發展。這不僅是我國現代建設的要求,也是參照和借鑒當代國際舞台在發展觀念、發展戰略方麵出現的新潮流得出來的結論。勃興於20世紀70年代的“持續發展觀”和20世紀80年代的“綜合發展觀”,是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一次大的突破。這個新發展觀的主要內容,一是從以工業化為目標的“增長第一”(甚至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增長”)的經濟發展導向(特別是以GDP作為經濟增長的主要指標),轉到提倡全社會的綜合協調發展,二是從以器物為中心的發展(包括在貨幣資本與人力資本關係上,隻重視貨幣資本;在商品價值與人的價值關係上,隻重視商品價值;在發展內涵上,隻重視經濟物的發展,忽視人的發展),轉到實現以人為中心的發展。三是從不惜破壞資源、環境、生態為代價,追求經濟一時繁榮,轉到主張可持續發展。這種新的發展觀,明確“增長”和“發展”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發展二經濟十社會+人。這個公式,是新的發展觀的明確意思。
按著新發展觀的思想來檢查我們的發展確有許多教訓。鄧小平批評的一手硬一手軟的問題,是最典型的忽視協調發展的問題。這十多年經濟高速發展,但社會發展相對滯後,科技教育落後於世界的發展水平,資源的嚴重破壞,生態嚴重汙染,最主要的是全民的文化水平思想道德水平相當落後。這些問題不解決,我們中國的現代化難以實現。
張先生特別指出,當前最重要的是強化社會協調發展的意識,一是樹立發展意識,克服片麵強調經濟增長的觀念。二是樹立可持續發展觀念,克服急功近利的短期選擇。三是樹立以人為本的發展意識,克服見物不見人、見物質不見精神的傾向。
人的發展是社會全麵發展的最高境界。1894年,恩格斯曾摘引《共產黨宣言》的一段名言:“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矛盾的資本主義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裏,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作為“未來的社會主義新紀元的基本思想”。
這其實也是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仔細想一下,經濟的建設,社會的發展,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人嗎‘2
昨晚十一點,光洪部長打來電話,讓我回哈爾濱參加作協代表大會,他說十年才開一次,你作為主席應該參加。本來我已和建福說好了,我就不回去了。我在作協工作了四年多,深知這個組織的複雜。幹的事不複雜,主要是人際關係的複雜。這幫個體勞動者們,個性極強,個人利益第一。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國家,他就是這個國家的國王。領導一幫作家,就像領導一個世界。當地方作協主席的有善始沒有善終的,作家出身的主席,你要作品出眾,他說你隻幹自己的事了,不管大家;你要是寫得不如他,他說你根本就不配當主席。你要是非作家出身,他根本就看不起你,你給他幹一百件好事,有一件事沒滿足他,就和你翻臉。其實作家協會在組織創作方麵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你越要求他寫什麼,他越不寫什麼。作協成了一個鬆散的利益集團。現在中國作家協會的這一套,完全是照搬蘇聯的。現在蘇聯自己的作協都解體了,我們還保留著這官辦官養的從上到下的這一套作用不大的尷尬組織。很奇怪,蘇聯的各種模式在中國大都消亡了,不知作協為什麼還這樣萬壽無疆。當這個作協主席非我所願,我真希望大家把我這個“取消派”選掉。
畫家伉儷和“風人鬆”
12月3日 星期三 晴
真是緣分,星期天,我在美術館的全國青年油畫展上看到了鄧龍的畫,今天他給我打來電話,並來車到黨校接我,到他們住的賓館相聚。他的夫人劉曼文也來了。他們伉儷是魯迅美術學院的同學,現在是我們省最出色的青年油畫家。鄧龍在群眾藝術館,曼文在省畫院。近年他們倆多次在全國大展中得獎,在全國也有了一定的影響。見到他們,我首先談了我對鄧龍那幅《湖水清清》的看法,那是一幅清新明麗的作品,整個作品表達的那種寧靜和溫馨的情調讓人感動。在嘈雜的城市生活久了的人們正向往著這樣的意境。鄧龍說他的作品有唯美主義的傾向。曼文也有好消息,她的一幅以自畫像為主要內容的油畫,最近在北京拍賣成功,賣了四萬元。這是黑龍江第一位畫家拍賣油畫成功。這幅畫很有意思,這是曼文的畫室的一個場景,她的一幅自畫像擺在窗下,像一張陳舊的照片,透過窗子可以看到遠處一片的新樓群,所剩不多的綠草地上正在興建新的工程。畫家生活在框子裏,僅有那一片美好天地也正在喪失。這大概是畫家對改善人類生存環境的呼喚。難得一位不知名的知音者,珍藏了這一份真情。曼文說,她們正籌備明年三月要舉辦一次中國著名女畫家畫展,其中有她一組四幅作品,題名為《平凡的生活》,我看了小樣,還是以畫家自己和她的同事的生活為素材,表現了普通人緊張、瑣細、無奈、單調的生活。我說,你的畫有點像新寫實小說,如池莉的《煩惱人生》、劉震雲的《一地雞毛》。他們倆說,美術界和文學界基本走著相同的路子,隻是文學要早一些。
很有意思,作為一位女畫家,曼文的風格,是現實主義的追求,畫麵很沉重,甚至很單調。而男畫家的鄧龍是浪漫主義風格,畫麵華麗,明快,精美。一位德國人說,你們倆的風格搞反了。曼文很文靜,也很漂亮,但是其作品卻像男畫家;鄧龍,很粗獷,很隨便,但其作品卻像女人一樣精細。他們自己也感到奇怪。但他們不想改變自己的風格,還要按著自己的追求走下去。這是值得我們關注和愛惜的兩位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