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李諾說:“謝謝你。”

開學已經兩周了,李諾與宋薇的關係始終不太正常。當然這種不正常隻是存在於兩個人之間的一種感覺,第三者是很難發現的。兩個人坐在一起有時候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這使李諾覺得很尷尬,很別扭。他很想改變這種狀況。他既不想把自己與宋薇拉得太近,也不願意兩個人每天坐在一起卻形同陌路。可是一方麵他的性格決定他在調整自己與別人尤其是與女生的關係時,注定要很吃力,甚至是吃力不討好,另一方麵宋薇好像也根本不願意給他這樣的機會。在碰了兩次軟釘子之後,李諾決定不再為這件事浪費心思,而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功課上。就在這時候,學校一年一度的秋季運動會的參賽報名開始了。

下午的自習課上,各個比賽項目的自願報名進行得很不順利,盡管體育委員在講台前費了不少口舌,但是下麵的反應卻很冷波。李諾低著頭全神貫注地解一道物理題,一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的樣子。沒想到這時候身邊的宋薇忽然站起身,報了跳遠、一百米兩個個人項目以及十二人製的集體跳繩。宋薇的舉動在教室裏引起了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李諾停下筆,下意識地側過臉來看了宋薇一眼,不想正與宋薇的目光相撞,他趕緊把日光移開。過了片刻,宋薇再次站起身,說:“李諾的跳高和跳遠成績都很棒,我推薦他參加這兩項比賽。”

全班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宋薇和他的身上。他有些不知所措,接著,他的臉就漲得通紅,很想跳起來對著宋薇大吼一聲:“你憑什麼推薦我?!”可是,最後他還是忍住沒動。

偏偏已經有些黔驢技窮的體育委員趙濤不識趣,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趕緊追問他:“李諾,你報嗎?”

李諾冷冷地說:“等別人報完了再說吧。”

放學的時候,宋薇對他說:“你留一下好嗎?我有話要跟你說。”

李諾說:“不行,我有事。”說完了,拎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公布各項目報名情況的時候,李諾的名字赫然出現在跳高和跳遠兩個項目中。他很想站起來否認。但是因為朱老師親自壓陣,所以沒敢輕舉妄動;公布完了自願報名的名單之後,在朱老師的授意下,體育委員又把名額未滿的一些項目攤派了下去。

中午午休的時候,全班大部分人都到外麵活動去了,宋薇從課桌裏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然後就匆匆地走開了。

李諾打開紙條,上麵寫著:

李諾:

我知道你對我很不滿,認為我是在報複你,故意要將你的軍,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我會很失望。你曾經對我說過,你到一中借讀就是為了將來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學。這是你的目標也是我的目標。但是現在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急於向一中證明什麼,而是要盡快地與一中融合在一起,使自己成為它的一分子,隻有這樣,我們在一中才會收獲得更多,才能更好地實現自己的目標。

最後,謝謝你昨天沒有當眾讓我下不了台,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跳起來指責我多管閑事,那我真的得想辦法找老師幫我調班了。謝謝你的寬容。

李諾看完了,慢慢地把紙條撕成了碎片。

當天下午,各班的賽前訓練就正式開始了。宋薇暗暗觀察著李諾,結果她失望地發現,李諾的成績很一般,跟她記憶中的相去甚遠。李諾的跳遠和跳高成績在二十二中都是相當不錯的,高一開運動會的時候,他的跳遠隻輸給了肇馳和另外一名男生,排在第三位,而跳高成績則名列全年級第二名。李諾心不在焉地跳了幾回,就匆匆離開了沙坑。

第二天中午,李諾回到了父親家裏。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樣,家裏沒有人。他來到自己的屋子門前,卻發現屋門被鎖上了。過去他的屋門是從來不上鎖的,也根本就沒有鎖。很顯然,現在這間屋子是那個羅小雯住著。李諾的心裏突然躥出一股無名火,他狠狠地朝著那扇緊鎖的門上踹了一腳。後來他在陽台上的一隻紙箱子裏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那雙雙星牌的彈力運動鞋還有另外的一些屬於他的東西。他找來一隻裝垃圾的黑色大塑料袋,把所有的東西都裝了進去。他拎著那隻塑料袋往外走的時候,站在衛生間門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趁著這個機會進去衝一個澡。現在雖然已進入了初秋,但是天氣依然很熱,再加上要進行訓練,身上總有一股子酸溜溜的汗味。李諾在男生中間算是很愛幹淨的那種,以往在這個季節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衝一個涼水澡。現在搬到爺爺家去住,那裏不能衝澡,每天晚上隻能打些水來擦一擦。他早想痛痛快快地洗個澡了,可是一來是因為沒有時間,二來他也有些心疼那八塊錢的洗澡錢,有那八塊錢都可以給爺爺買半斤他最愛吃的棗腸兒了。

李諾站在噴頭下,當如絲的清水噴降到身上對,那種清涼爽潔的感覺簡直好極了。舒暢的感覺和嘩嘩的水聲使他根本沒有聽到有人開門進屋的聲音。當他穿著短褲,拎著濕漉漉的短袖衫打開衛生間的門時,不由得嚇了一跳。一個穿短裙的女孩子正站在門外,是羅小雯。兩個人麵對麵地站著,一下子都呆住了。愣了片刻,羅小雯突然尖聲叫起來,聲音尖銳得叫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李諾“砰”的一聲關上了衛生間的門。羅小雯也轉身跑進了她的房間,並且反鎖上了門。但是她的叫聲並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尖銳了。李諾趁著這個機會,衝出衛生間,衝出家門。一直跑到樓門外,耳朵裏依然灌滿了羅小雯的尖叫聲。

一下午,李諾都顯得心神不定。不知為什麼,他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這件事並不會就這樣過去,他甚至預感那個羅小雯會找到學校裏來。

李諾的預感很快就被驗證了。第二天上課間操的時候,李諾正站在隊伍裏等著做操的鈴聲,突然操場邊上有人喊:“李諾,李諾,你出來一下!”

李諾轉身一看,腦子頓時就“嗡”的響了一下。羅小雯戴著一副寬邊的大太陽鏡,穿著一身紮眼的綠色衣裙站在太陽底下,也站在許多人的目光中。他愣了片刻,這才硬著頭皮穿過人群走過去。

羅小雯說:“我給你送東西來了。”她抬起腳尖指了指,李諾這才看見她旁邊就放著那隻黑色的垃圾袋。

李諾說:“謝謝你。”

羅小雯一笑:“不用謝,幸虧你去了一趟,不然我就要把這些垃圾全扔掉了。你要不要看看裏麵是不是少了什麼?”

李諾說:“不用了。”

羅小雯說:“還是看看吧。”說著,就彎腰抓住口袋底的兩個角兒,把裏麵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這時候,操場上的許多人都好奇地朝這邊看著。李諾的腦袋裏嗡嗡直響,臉色卻變得白紙一樣。

正在這時候,鈴聲響了。體育委員趙濤扯著嗓子喊李諾,讓他趕快歸隊。按學校的百分考核製度,課間操如果有班級在鈴響後還沒有排好隊,就要被扣分。李諾看看堆在地上的東西,猶豫了一下。但在趙濤的催促聲中,他還是穿過人群回到了隊伍中間。身後是羅小雯幸災樂禍的喊聲:“嘿,李諾,你的這些垃圾就放在這兒了,我走了!”

等課間操做完了,那隻塑料袋已經被風不知吹到哪兒去了。李諾站在那堆東西麵前,一時不知該怎麼辦好。這時候趙濤又在催他歸隊:“你怎麼回事?簡直比女生還麻煩。”

李諾突然拾起頭,用手指著趙濤大吼:“你給我閉上嘴!”

趙濤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發作,隨即就火了:“你還有理啦?你叫誰閉嘴?”

李諾懶得再跟他費口舌,握緊了拳頭朝他走過去。許多人都停下了腳步,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兩個高人的男生之間要爆發一場武力衝突,但是卻沒有人上前製止。李諾走到趙濤麵前,還沒等他站穩呢,渾身繃緊的趙濤就控製不住地揮起拳頭給了他一下。這一拳正打在他的臉上,他被打得一個趔趄,隨後嘴裏麵就泛起了一股血腥味。打完這一拳之後,趙濤立刻後撤半步,拉開架勢準備迎接他的反攻。

李諾抬手摸了摸臉,又吐了一口血唾沫,斜了一眼緊張得像拉滿了的弓似的趙濤:“現在你可以閉嘴廠?”然後轉身回到那堆東西那兒,彎下腰。趙濤愣在那兒,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那拉開的架勢此時看上去就很有一些喜劇效果。

做課間操的隊伍是先男生後女生,從大個到小個排列的,所以宋薇和李諾正好在一頭一尾。宋薇沒想到李諾會跟班裏的同學發生衝突,等她趕到前麵來的時候,李諾正蹲在地上一樣。樣地往懷裏撿東西、但是東西挺多,又很零碎,李諾怎麼也沒有辦法把它們都抱在懷裏。宋薇蹲下來,幫他拿了幾樣。

李諾和宋薇兩個人被落在了隊伍的最後。路過樓門口的水龍頭時,宋薇停下來,對他說:“你漱一下嘴吧。”

李諾說:“算了吧。”

宋薇走到水池邊:“我幫你。”她用一隻手抱住懷裏的東西,騰出一隻手來擰開了水龍頭。

李諾隻好走過去,彎下腰,側過臉來就著水流漱了漱嘴。

當他們倆懷裏抱著東西走進教室的時候,全班的日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那些目光的內容很複雜,落在人身上就會讓人感到不太舒服。李諾低著頭朝後排走,宋薇跟在他的身後倒顯得很坦然。走到座位前,李諾猶豫了一下,想把東西堆到地上,宋薇攔住他:“先放到桌子上吧,我給你找個袋子裝起來。”這時候教室裏特別地安靜,使得宋薇的聲音顯得很大很響。

午休時,李諾和趙濤都被班主任朱老師找到了辦公室。趙濤講了事情的原委,並且主動承認是自己動手打了李諾。朱老師問李諾:“你還手了嗎?”

李諾不做聲,趙濤說:“他沒還手。”

朱老師瞪了趙濤一眼:“你現在就回去給我寫一份檢查來,下午上課之前交給我。”趙濤垂頭喪氣地走了。

朱老師看了看李諾:“你為什麼不還手?”

李諾說:“我根本就沒想和他打架。”

“你是想讓他動手打你?”

“我是想讓他閉上嘴。”

“是這樣嗎?”朱老師又問他。“那個給你送東西的女孩子是誰?”

“她與這事兒無關。”

“可是我想知道她是誰?”

“她是我繼母的女兒。”

“是你妹妹?”

“她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朱老師說:“現在你可以走了。不過,如果因為這件事給班級扣了分,影響了班級的榮譽,你也必須寫一份檢查交給我。”

從辦公室出來,李諾的心情很壞。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雖然他並沒有動手打人,但是他給朱老師留下的印象實際上要比動了手的趙濤還壞。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朱老師為這件事竟然會去找了他的父親。

肇馳說:“他喜歡林海歌,那是他的事,扯得上我嗎?”

張小寧說:“他們都說你和林海歌的關係不一般。”

肇馳站在蔡指導的門前猶豫了一會兒。他不知道上周六蔡指導讓他觀察球隊的那番話是隨口說說的,還是認真的。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抬起手來輕輕敲了敲門。

聽到了蔡指導的聲音,他推開門,沒想到王總也在。王總問他;“你有什麼事嗎?”

他看了看蔡指導:“蔡指導讓我跟他說說隊裏的事。”

蔡指導衝他招了一下手:“我正等你呢,坐下說吧,正好王總也在,讓他也聽聽。”

肇馳想了想,說:“我覺得我們的主力和替補之間的差距比較大。”

“哦?”王總問他,“在哪些方麵?”

“在技術和戰術意識上都有差距,但是這還不是主要的。”

肇馳停下來看了看蔡指導,蔡指導朝他鼓勵地點點頭。

“更重要的差距是在自信心上。替補隊員普遍對自己缺乏自信心,有些人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打不上主力,所以訓練起來就很難全力以赴;訓練不能全力以赴,水平和能力自然提高得就慢,反過來就對自己更加沒有信心。正是這樣,使得替補隊員的水平與主力隊員的差距越來越大。這種情況如果任其發展下去,主力隊員的競爭壓力就會越來越小。一旦沒有了競爭壓力,主力隊員的水平也很快就會出現下滑,至少不會提高得很快了。那樣就會影響整個球隊的將來。”

王總有些不以為然:“有那麼嚴重嗎?”

肇馳說:“我覺得這對球隊來說,尤其是對我們這樣一支青年隊來說並不是一個小問題。”

王總問他:“那你覺得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解決?”

“我……”肇馳正要接著說下去,突然看見蔡指導好像在暗暗地衝他搖頭,就急忙改口說,“我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解決辦法,我隻是覺得這是個問題,應該引起重視。”

蔡指導問他:“那你覺得我們隊的主力陣容有什麼缺欠?”

肇馳猶豫了一下:“主力陣容的前鋒線和後衛還可以,隻是中場好像有些問題;”

蔡指導說:“中場有什麼問題,能具體說一說嗎?”

肇馳說:“我總覺得中場的力量似乎不夠強大,但是具體的我也說不太清楚。”

蔡指導說:“好了,我交給你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你可以走了。”

肇馳從蔡指導的屋子裏出來,正好遇見了張小寧和趙成。張小寧問他:“蔡指導找你說什麼了?”

肇馳看了看…旁的趙成,說:“沒說什麼,就是讓我好好練。”

趙成說:“好好練是得好好練,不過有時候再怎麼練也不一定能練出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有些人是在麻袋上繡花——底子太差!”

張小寧推了趙成一把,肇馳隻當沒看見,也沒聽出趙成話裏話外的挑釁意味。趙成在場上司職突前前衛,是場上隊長,隊中的絕對主力,也是王總的紅人。來到球隊這些天,肇馳跟別人相處得都還不錯,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趙成好像總是看他不順眼。再想起剛才在蔡指導的屋裏,蔡指導和王總那種讓他捉摸水透的表情,他忽然意識到,在大遠這樣一個所謂的職業球隊裏踢球,並不像他原來想像的那樣,隻要把球踢好了自然就可以擁有一切。這裏的環境顯然要比在學校裏複雜得多,他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適應這裏的訓練環境,但是想要真正適應這裏的生存環境,還需要用更多的時間。想到這兒,他突然感到有些失望和沮喪。從隨隊進行試訓到接受正式訓練的這段時間裏,他的身體和精神一直處於一種很亢奮的狀態之中,現在他卻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疲倦。

肇馳回到家裏,情緒依然有些低落。他想掩飾一下,但還是被媽媽看出來了。

媽媽問他:“小馳,你是不是又受傷了?”上一次他的大腿被趙成踢掉了一塊皮,他本不想讓爸媽知道,但是上藥的時候,卻被爸爸撞見了。媽心疼得要命:以前他因為踢球也沒少受傷,有兩次比這回重得多,但那時媽媽卻沒有像現在這樣緊張。也許因為那時候他隻是踢著玩的,受點傷帶有偶然性。現在他進了職業隊,受了傷就好像帶有職業性,格外讓媽擔心。

媽還是不放心:“那,是不是跟同學打架了?”媽仍然不習慣把他球隊裏的那些同齡人叫做他的“隊友”,還是喜歡像從前那樣叫同學。上一次林海歌到家裏來,媽甚至電叫她是肇馳的同學。在媽媽的潛意識中,所有與肇馳來往的同齡人都是同學,隻有蔣格任和李諾是例外,她叫他們“小任”和“小諾”。

肇馳說:“媽,我真的沒事兒,隻是有點累了,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這時候電話鈴響起來,肇馳拿起聽筒,裏麵竟然傳來了林海歌的聲音。

“你回來了?”

林海歌就笑;“哪兒有那麼快,我在哥本哈根哪。那邊現在是不是晚上八點多鍾?”

肇馳說:“是呀。”

林海歌說:“那說明我計算得還比較準確。打早了我怕你還沒到家,晚了又怕影響你媽媽休息。”

有股暖暖的東西從遙遠的北歐流進了肇馳的心裏:“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得一個星期吧。明天我到斯德哥爾摩去。”

肇馳說:“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麵,一定要小心點。”

林海歌又笑起來,說:“我沒發現,原來你還會關心人哪。放心吧,我沒事兒的,一切都還順利。你怎麼樣?踢上主力了嗎?”

肇馳說:“哪有那麼容易,到現在我剛剛踢過兩場正式比賽。”

“你家裏都好吧?你媽媽身體怎麼樣?”

肇馳說:“都挺好的。”接下去,他似乎就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麼了,心裏一急,就冒出一句,“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去機場接你。”

林海歌說:“那好,到時候你可別忘了。”

放下電話,肇馳的心情好像好了許多。

周一下午的訓練開始之前,蔡指導突然對全隊宣布,今天的訓練比賽改變過去一慣的主力陣容和替補陣容,而分成A、B兩組進行對抗賽,每個組的成員都由教練視情況而定,A組和B組也沒有主次之分。隊員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有說什麼。

在具體分組的時候,肇馳和趙成、張小寧一起被分到了B組中,而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蔡指導安排一貫打前鋒的肇馳改打突前前衛,而讓趙成改打後腰。對蔡指導的這種安排,趙成顯然有些不高興,但是當時他也沒有敢說什麼。

訓練結束之後,蔡指導問肇馳:“感覺怎麼樣?”

肇馳說:“一般。可能是第一次打這個位置,在場上有時候好像都不知道該怎麼跑位了。”

蔡指導說:“很快就會適應的,我對你有信心。”

肇馳問:“以後我就改打突前前衛了?”

蔡指導說:“也不一定,但是我想你可以打打試試。正像你說的,咱們隊現在最火的薄弱環節就在中場。中場的組織能力上不去,球隊的整體水平就永遠也提高不了。這是我對球隊進行改造的第一步,我希望你能協助我邁好這第一步。”

肇馳說:“我會盡我的努力。”

肇馳回到更衣室的時候,裏麵隻有趙成一個人。看見肇馳,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

“你又跟蔡指導彙報什麼啦?”

肇馳沒有理他。

趙成提高了聲音:“我問你話呢!”

肇馳說:“我聽不懂你說什麼。”

“那好呀,那我就挑你聽得懂的跟你說。別以為你今天和我分在了一個組裏,就自我感覺好像是主力了,你還差得遠呢!”

肇馳說:“這我聽懂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別以為有蔡指導寵著你,你就能萬事如意了。我告訴你,在球隊裏,最後還是要靠球踢得好,不然,到時候你有誰做後台也沒有用!”

肇馳看了看他,說:“對不起,這話我又沒聽懂。”

趙成指著他的鼻子:“小於,你別太狂了!”

肇馳不再理他,轉身出了更衣室。

張小寧神色緊張地站在門外,見他出來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我真怕你會跟他打起來。”張小寧說。

肇馳笑了笑:“我幹嗎要和他打架?”

張小寧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你知道趙成為什麼對你那麼大的勁兒嗎?”

肇馳說:“可能是他有勁兒沒處使了吧?”

張小寧說:“當初你來這裏的時候,許多人都認為你是靠關係進來的。後來林海歌來找你,他們就更認定是這麼回事了。林海歌以前曾經和她爸爸一起來過幾次。她人長得很漂亮,爸爸是老板,與王總的關係又好,所以許多人都願意接近她。這其中趙成是最用心的一個。他:直是隊長,場上主力,王總也很欣賞他,所以他在隊裏有很強的優越感。有一次林海歌的爸爸請球隊的教練和隊員吃飯,趙成就和林海歌坐在一起。背地裏我們都說,趙成喜歡上了林海歌。”

肇馳說:“他喜歡林海歌,那是他的事,扯得上我嗎?”

張小寧說:“他們都說你和林海歌的關係不一般。”

肇馳就“哧”了一聲。

張小寧卻不依不饒:“你不用不承認。要是一般朋友她會那麼對你?她還說過跟球隊的球員都是朋友呢,卻沒見過她開著車子來接過準。”

肇馳快走兩步,甩開他:“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也沒辦法。”

張小寧追上他,壓低了聲音說:“你小心點兒,趙成那家夥可是挺狠的。”

肇馳愣了一下:“他挺狠的又能把我怎麼樣?”

張小寧欲言又止,一臉憂慮地看著肇馳。

蔣格任就笑,他忽然覺得高葉子挺可愛的。他說:“我不是說那種吃人的狼,我是說那種披著人皮的狼。”

高葉子這才聽懂了他的話,臉一紅,有些慌張地走了,就好像他就是一隻人皮狼似的。

通過雷忠,蔣格任很快就了解清楚了那女孩子的大概情況。那女孩子叫高葉子,是班裏最窮的一個學生。盡管學校為她免了學雜費等一些費用,但她仍然隨時可能被迫輟學。她家所在的橫灣河鄉離青立鎮有四十多裏地,她隻能住校。但是住校生每學期需要交六百塊錢的住宿費,再加上平時的夥食費,一個學期最少也要一千二三百塊錢。這筆錢對青立縣一般的農民家庭來說都是個不小的負擔,而在高葉子家就更是重得像一座大山。高一上半學期,高葉子的住宿費和夥食費都是靠家裏東挪西借湊出來的。到了下半學期就再也拿不出錢來供她廠。寒假她到住在青立城的表姐家裏去做保姆,表姐要生孩子了。表姐對她還不錯,等她開學了,仍然讓她住在他們家裏,而且每天供她早晚兩頓飯,她隻要周六周日和每天的晚上回來幫著洗洗衣服、碗筷,幹些雜活就行了。這樣一來,等於幫高葉子解決了吃和住這兩大難題,每天她隻需要在學校吃一頓午飯就可以了。從那兒以後,她就每天往返趕二十裏路上下學。後來班主任安老師了解了她的具體情況,就同學校商量,特許她可以不上每天早晨七點開始的早自習,和下午四點半開始的晚自習,這樣她就可以多一點時間幫著表姐做家務,也就可以在青立城住得安穩一些了。開學的時候,正趕上表姐的小孩子生病,高葉子得幫忙照顧孩子,所以耽誤了一個星期才來校上課,學校和老師也沒有追究。

高葉子的情況讓蔣格任覺得有些像編出來的故事。類似這樣的苦孩子求學的事情以前在報紙上電視上看過不少,他老爸還為希望工程捐過一萬塊錢,那時候他隻是覺得這些事離他很遙遠,但卻很真實。而現在一旦有人告訴他說,這些事情就發生在坐在他前排的一個女孩子身上。他反而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些不可信的感覺。

他暗暗觀察了一下高葉子,卻並沒有發現她情緒很憂鬱或者很壓抑,也沒覺得她過得很疲憊很困頓。總而言之,在蔣格任看來,她與班裏其他那些農家產子弟並沒有什麼明顯的不同。隻是她顯得要比其他女孩子更文靜一些,每天獨來獨往,來去匆匆。也不像班裏其他一些女孩了,身邊總有幾個形影不離的好朋友。高葉子長得不漂亮,但讓人看著很順眼很舒服。她跟人說話的時候,嘴角總是隱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會使對方下意識地對她產生一種好感,至少蔣格任是這樣認為的。高葉子的學習成績在班裏屬中等水平,拿班主任安老師的話說,她將來考個師範類的院校應該沒有問題。但是據蔣格任所知,現在讀師範類院校也需要一大筆錢,而不能像以前那樣由國家包下大部分費用了。蔣格任就有些替她犯愁,就算她能夠如履薄冰般地走完高中三年,之後又會怎麼樣呢?說不定她仍然難以擺脫回到橫灣河做一個農民做一個村婦的命運。但是馬上他就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很可笑,他憑什麼替人家想這些呢?將來會怎麼樣誰又能知道呢?況且高葉子要愁也是以後的事情,至少現在她還沒有被趕回到橫灣河去。而他蔣格任呢,卻必須想想現在這種無聊的日子該怎樣一天一天地熬下去。如果說高葉子是如履薄冰,那他現在已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蔣格任很快就對高葉子失去了興趣。重新回到了那種熬日子的生存狀態。青立高中苦行僧般的學習生活實在是太枯燥了,電影電視電遊,台球保齡旱冰,以前的一切快樂都被留在了千裏之外的濱饒。現在他的課餘生活裏隻有打打球,聽聽磁帶和收音機了。以前他是從來不聽收音機的,但是現在每天晚上熄燈之後他都要聽上一兩個小時,,相比之下,倒是課堂上的時間比較好打發。雖然他在學習上的投入從來就不夠積極主動,但是一般情況下,課還是能聽得進去的。隻有化學課是個例外。從初中開設化學課開始,他就沒有一點興趣,成績也一直很糟糕。可偏偏現在的班主任安老師就是教化學的。蔣格任知道,安老師對他來講不僅僅是班主任,在某種程度上講還是他在青立的監護人。他老爸臨走的時候,特意找安老師談過一個多小時,談過之後,安老師看他的眼神就有了某種變化。他敢肯定,他在青立有任何出格的行為,他老爸在第一時間就可以從安老師那兒得到消息,他甚至懷疑他老爸也背著他和他老媽給安老師留下了一部手機什麼的。

這天上午第三節是安老師的課。蔣格任正在下麵看一本名為《我們沉睡在清晨》的譯著,這本書是由美國著名的研究二戰的學者高爾登。普朗格撰寫的。蔣格任以前曾經看過反映“珍珠港事件”的電影《虎!虎!虎!》,但是打開這本書他就發現,雖然兩者反映的是同一個事件,但是用膠片再現曆史畫麵的《虎!虎!虎!》和用文字作為思想和感情載體的《我們沉睡在清晨》卻有著極大的甚至是本質的不問。雖然蔣格任說不太清楚,也不願意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想那種不同到底是什麼,但是這本書的確深深地吸引了他,以至於當習慣於站在前麵講課的安老師突然改變習慣,走下講台,並且朝他的座位走過來的時候,他竟然一點也沒有察覺。

是前排的高葉子救了他。高葉子不動聲色地用椅子背頂了他的書桌一下,雖然這個動作很小,小到沒有讓安老師有任何察覺,但卻足以把蔣格任從炮火連天的太平洋海戰中拉回到青立高中的教室裏。他迅速地把《我們沉睡在清晨》放到作業本底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拿起化學書。但是其時他腦子裏的槍炮聲還沒有一下子散去,所以當安老師停在他的麵前提問他的時候,他隻能露出一副很真實的茫然之色。安老師看了看他,不由得搖了搖頭。

“你坐在這裏,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呢?”

安老師隻是很籠統地問了一句他在想什麼,而沒有具有針對性地問他在看什麼,這使他一邊努力做出,副很窘迫的樣子,一邊在心裏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下課鈴響起的時候,蔣格任對前麵的高葉子說:“謝謝你。”

高葉子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問他:“你看的什麼書呀,這麼著迷?”她早就注意到了蔣格任經常在化學課和自習課上看課外書,心裏很好奇,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問他。

蔣格任說:“是一本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書。你不會感興趣的。”

高葉子說:“那小一定。隻要是書,我都喜歡看。”

蔣格任笑了,因為他覺得這話確實很好笑,他把書遞給高葉子。高葉子打開米,眼神很快就變得專注起來,這使蔣格任感到很意外。

第四節課的預備鈴響起來的時候,高葉子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書上收了回來。蔣格任說;“你要是想看,就先借給你看吧。”

高葉子搖搖頭:“還給你,我不看了。”

蔣格任有些奇怪:“你不是說喜歡看嗎?”

高葉子說:“我不是不想看,是沒有時間看。”好像是怕蔣格任不相信,她又補上了一句,“我不能和你比的。”說完了,又覺得這話好像也有問題,弄不好會引起蔣格任更大的誤會,就義接著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我的事情太多,我……”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蔣格任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了。高葉子垂下眼睛,不再說什麼,慢慢轉回身去。

高葉子的話讓蔣格任整整煩了一節課。說實話,他真的不太在乎青立這些所謂的同學怎麼看他怎麼說他。不管他們怎麼看怎麼說,他蔣格任還是蔣格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高葉子的那句話和那種小心翼翼的表情卻讓他心裏有些小是滋味。,她說“我不能和你比”,其實是在說“你不能和我比”。再看看教室裏那些苦讀的同齡人,他們每個人的時間都不夠用的,隻有他蔣格任一個人整天百無聊賴,無所事事。原因很簡單,他們每個人都活得目標明確,隻有他蔣格任一個人活得漫無目的,不著邊際。

不過這種不良的情緒隻持續到午餐就很快煙消雲散了。青立高中食道的午餐票分甲乙丙三種。甲級飯票每張六元,乙級每張四元,丙級兩元。學校有規定,學生食堂嚴格執行甲乙丙三個標準,在堅決保障丙級標準能夠滿足學生身體的基本需要的同時,也要堅決控製住甲級標準的水平,也就是說,在青立高中的學生食堂,你想吃一頓超過六塊錢標準的午餐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即使你情願花兩倍或者三倍的錢。這個規定曾經一度使蔣格任覺得很沮喪很絕望,但是後來經過實踐驗證,雖然學校嚴格規定了甲級飯票的標準,但是對每個學生可以買幾份飯卻並沒有做出明文規定。這個發現使蔣格任稍稍鬆了口氣。從此以後,蔣格任的午餐大多數時候都要花上兩張甲級票,以至於如果你想了解一下當天中午青立高中學生食堂的午餐品種,隻要到蔣格任的餐桌上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很快的,蔣格任的餐桌上就聚集了包括小胖子雷忠在內的比較固定的五六個男生,蔣格任雖然隻是一個借讀成生,學習成績不好,但是他卻見多識廣,而且能說會道,往往三言兩語就可以抓住聽眾。不光是男生,有時候連坐在鄰近的一些女生也常常被他的口若懸河所吸引,以至於大大延長了用餐時間。

當蔣格任在雷忠的幫助下,把兩份甲級飯票的內容都擺到桌子上,那三五知己又像往常一樣圍坐下來的時候,堵住心裏的那點不痛快很快就化為烏有了,而且對高葉子的那句話也有了一種全新的詮釋和應用。“我和你沒法比”,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千真萬確的。因為高葉子們雖然目標明確,但腳下卻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並且這段路走起來很艱難,甚至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就一定可以走過去,達到那目標。而他蔣格任雖然看上去好像沒有目標,但腳下卻有一條平坦而寬廣的路,並且這條路所能夠通往的目標遠比高葉子們要多得多。正因如此,高葉子們才確實和他蔣格任沒法比。也正因為如此,他蔣格任才可以無所顧忌地在課堂上看自己喜歡看的書,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高葉子們卻不行。

那天從中午一直到傍晚,蔣格任的情緒都很飽滿,他好像突然發現其實自己完全可以把在青立的日子過得更有趣更快活一些。下午自習課結束後,他在校門口遇見正準備返回青立城的高葉子,還主動跟她說了幾句話。

他問高葉子:“你天天這麼來回跑,天越來越短了。一個人不怕在路上遇見狼啊?”

高葉子說:“這兒哪有狼啊,倒是我們家那一帶山上有人見過狼。”

蔣格任就笑,他忽然覺得高葉子挺可愛的。他說:“我不是說那種吃人的狼,我是說那種披著人皮的狼。”

高葉子這才聽懂了他的話,臉一紅,有些慌張地走了,就好像他就是一隻人皮狼似的。

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晚上季瑤的一個電話就像一瓢冷水把他的心澆了個透心涼。

晚上七點多,他給季瑤家打電話,她不在。過了一個小時他再打,是季瑤接的電話。季瑤的聲音明顯地透著冷淡。冷淡到讓他一下子就能感覺得到。

季瑤說:“以後你不要總往我家打電話。”

蔣格任愣了一下:“為什麼?”

季瑤說:“不為什麼。”停了一下,又補了一句,“沒有必要。”

蔣格任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每次給季瑤打電話是因為有必要,他握著電話,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季瑤說:“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掛了。”不等蔣格任再張嘴,那邊已經變成了一片忙音。

宋薇不為所動:“我現在就想知道。”

羅小雯說:“我要是現在不想告訴你呢?”

按照一中的慣例,運動會田徑比賽的項目都要在運動會開始的前兩天進行。

下午就要進行跳高、跳遠和投擲比賽了,上午李諾卻沒有到校,而且也沒有請假。上課間操的時候,宋薇往李諾家裏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孩子,宋薇知道她大概就是李諾繼母的女兒。那天她借著來給李諾送東西的名義,出李諾的洋相,讓他在同學麵前難堪,宋薇已經見過她了,隻是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而且她還戴著太陽鏡,所以並沒有看清楚。當宋薇說明是找李諾後,羅小雯說:“他不住在這兒,他跟他爺爺住在一起。”

“那你知道他爺爺家住在哪兒嗎?”

“我不知道!”羅小雯有些不耐煩了。

宋薇趕緊說;“你先別掛電話,我真的很著急找李諾,請你一定告訴我他爺爺家的住址。”

羅小雯說:“就算我知道,可我憑什麼告訴你?”

宋薇說:“這樣吧,今天中午我請你到東方快車吃快餐,怎麼樣?”

羅小雯有些警覺:“請我吃快餐?你不是想下套兒害我吧?”

宋薇說:“怎麼會呢?我隻是想讓你告訴我李諾的爺爺家住在哪裏。”

羅小雯問:“李諾,他沒去上二學?不會吧,他那樣的傻瓜難道還會逃學不成?”

宋薇說:“他不會逃學的,他可能是遇到什麼事了。”

羅小雯想了想,說:“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

中午,宋薇和羅小雯在快餐廳見了麵。宋薇沒有想到,羅小雯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十七八歲染了頭發的男孩子:,羅小雯指了指那個男孩子:“你不介意我帶著我的朋友一起來吧?”

宋薇說:“沒關係。”

羅小雯說:“他可特能吃,整個一個進口大飯桶。你身上帶了多少錢?到時候你付不了賬可別怪我事先沒告訴你。”

宋薇說:“沒問題,我保證讓你和你的朋友吃飽就是了。”

羅小雯和那個男孩子各自端了一個托盤,葷的素的要了七八碟菜。到了收銀台前,羅小雯往後一指,沈:“這幾份算在一起。”她回頭看看,才發現宋薇根本什麼東西也沒有要。

“哎,你怎麼不要東西呀?”

宋薇說:“我想這樣吧,你現在就告訴我李諾的爺爺家住在哪兒。”

羅小雯說:“不是說好的嗎,等吃完了飯我就告訴你。”

宋薇個為所動:“我現在就想知道。”

羅小雯說:“我要是現在不想告訴你呢?”

宋薇不做聲。

收銀台上的服務員急了:“你們三個到底誰付賬?快一點兒,後麵還有那麼些人等著呢。”

羅小雯無可奈何地說:“好,算你厲害。我現在就告訴你。”

等她說完廠,宋薇從兜裏掏出三十塊錢:“我就這些啦,多了你們留著,少了你們自己補吧:”說完了,轉身就走。羅小雯在身後大呼小叫的,她隻當沒聽見。

宋薇坐車來到位於市區邊上的興龍街,,但是這裏的街道和門牌號都很不正規,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羅小雯告訴她的地址,可是這裏卻是一家做石碑的小工廠,根本就不是李諾的爺爺家。宋薇知道自己上當了。不是羅小雯故意騙她,就是羅小雯根本就不知道李諾的爺爺家住在哪兒。她失望而歸。

此時此刻,李諾正心亂如麻地躺在床上。

昨天晚上放學他回到家,意外地看見父親坐在爺爺家的桌子前。

“我跟你有話要說。”父親陰沉著臉,讓他也坐下,他沒有動,而是不遠不近地站在父親麵前。

父親看了看他:“你們朱老師今天把我找到學校去廠,你知道為什麼嗎?”

李諾眼光看著別處:“我不知道。”

父親的聲音提高了起來:“你行啊,李諾,我花那麼多錢送你到一中去借讀,可不是讓你跟同學打架的,更不是讓老師把我拎到學校幫你聽講的!”

李諾也提高了聲音:“我沒有打架!”

“你沒打架?你沒有打架怎麼給班裏扣了分。你沒有打架老師為什麼叫你寫檢查?”

“我說廠,我沒有打架,你願信不信。”

父親火了。“你給我惹是生非,你還有理啦?”他盯著李諾,突然問了一句,“你最近回家啦?”

李諾不做聲。

“我問你話呢!”

李諾說:“我天天同家。”

“我是說市裏的家。”

“我隻有一個家,就在這兒。”

父親霍地站起來,用手指著他:“我問你,你到底對羅小雯說了些什麼,幹了些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幹!”

“你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幹?那她跑到你們學校去幹什麼?”

“她有神經病!”

父親掄起手就打了他一個耳光。李諾被打得耳朵裏嗡嗡直響,腦子裏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空白。

爺爺聽見響動,急忙走出來拉住父親的手:”有話好好說,你別動手啊,別動手啊。”

父親甩開爺爺的手:“你別管,他該打!”

爺爺看看李諾,卻見他一聲不響地站在那兒,既沒有用手捂臉,也沒哭,就好像剮才那一巴掌一下子把他打成了一座石像。

父親餘怒未消。“我警告你,李諾,你要是敢再招惹羅小雯,敢攪和我的事,惹我心煩,我可不客氣。你記住我說的話,我生你養你我可沒欠你的,你可別把我惹急了,那對你可沒有一點好處!”他轉身往外走,又想起什麼,回頭對李諾說,“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擅自回家,更不準去找羅小雯!”

父親摔門而去,爺爺趕緊去打了盆水進來:“快來洗洗吧,你爸這驢脾氣呀!”

李諾…聲不響地洗了臉,然後坐下來吃飯,除了臉色有些陰沉之外,看不出有明顯的異樣。但是他這種表現反倒讓爺爺心裏有些害怕:“孩子,爺爺知道你心裏委屈,可是誰讓他是你老子,你是他兒子呢?”

李諾突然冷笑了一聲:“爺爺,你知道剛才他打我的時候,我心裏怎麼想?我心裏想,如果他敢再打我一巴掌,我就還手!”

爺爺張口結舌,最後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

夜裏爺爺來看李諾,等他轉身走到門口時,突然聽見李諾說:“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肯定不是,我知道。”

爺爺一驚,趕緊說:“你可不敢瞎想!更不敢瞎說!”他轉回身來,李諾卻再沒有了聲響。爺爺在床前站了十分鍾,然後才走出屋去,心裏想,剛才李諾說的是不是夢話?或者李諾根本就什麼也沒有說,是自己聽錯了?

第二天早晨,李諾沒有起來去上學。爺爺問他。他說有些不舒服,不想去上學了。爺爺要給他打電話請假,他說不用,等明天上學的時候他會跟老師補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