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有福一副慌張的樣子，一邊嚷著，一連順著垂進坑底的木梯子，急急忙忙地爬上來:“我該死！我該死！張主任，我實在不是存心的，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說著，抓過一塊擦汗用的粗毛巾，誠惶誠恐地捧住張光年的腦袋，咋呼道:“張主任，別動，別動，我替你擦幹淨！”可是，那毛巾在懷有福的手中那麼一攪糊，滿臉的糞渣渣粘乎乎地竟鈷進了張光年的眼窩、鼻
孔和嘴巴。“嘔、嘔……”張光年叫又叫不出，喊又喊不響，一肚子的老火發不出來，隻覺得滿心裏一陣陣惡心，牽腸拽肚，幹嘔著直想吐。懷有福一臉驚恐，一迭連聲道:“張主任，我罪過，我罪過。真的，我不是有意的！主任宰相肚裏能撐船,容我曰後向您賠罪……”張光年大概是實在受不住了，憋了好大一口氣，突然火山噴發了：“滾！滾！你們都死啦？還不快水來給我洗!”大家這才手忙腳亂地尋水去了。
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以後，張光年實在是恨透了懷有福！他認定這是懷有福有意幫助那個右派臭娘兒們整治他，但，人家懷有福當時那麼驚惶失措，一再誠懇表白自己不是蓄意的。張光年也隻得將這口惡氣硬憋著往自家肚子裏吞，一時也拿懷有福沒法。人們也都為此事而議論紛紛，誰也難以說出個是非來，誰都莫衷一是。隻是暗地裏有為此而開懷大笑的，有為此而替懷有福捏出一把汗來的，當然也有一些喜歡拍張光年
主任馬屁的人恨恨地說:“哼!懷有福犯上作亂，他這是綠了眼了!”
不管人們怎麼議論，那天事畢之後，懷有福重新下到糞窖掏糞時，他倒確實是不無快意地向著楊水花笑了。楊水花明白懷有福這都是為的她，於是兩眼一酸，淚水止不住地奪眶而出。懷有福一時手足無措，連連說：“咱們快幹活！咱們快幹活！”
四
除了樣板戲，就再沒有什麼好看、好聽、好玩的了！小夥子們精力旺盛，一到傍晚就睡覺，怎麼睡得著呀！懷有福與平時
幾個合得來的小夥子們，坐在江村水泥小橋的橋欄杆上，一邊納涼，一邊吹牛！
陳胖墩說:“昨天傍晚前，二妮子她們姐仨在小蘆蕩裏洗澡，害得我一個走神，腳下一泮，差點跌了個倒栽蔥！”
夥伴們全都笑了。陸明虎問：“胖墩，你怎麼不走上去看一看呢?”陳胖墩說:“怎麼敢呢!”懷有福接住道:“膽小鬼！沒種的貨，還有臉說得出口呢!”
陳胖墩不服氣道:“你膽大，你有種，為什麼那回在棉田看見楊水花的白屁股，叫你用竹子去戳一下，你怎麼沒敢呢?”懷有福脹紅了臉，辯白道:“不是早就給你們說了嗎?人家楊水花孤身一人，怪可憐的，老戲弄人家像什麼話?”
促狹鬼王七開口了：“哎呀呀，看不出，你懷有福還挺同情楊水花的哪!每次隻要一說到楊水花，總是要為她辯護，看來，你是想她啦！”懷有福急了：“胡說，我是看她可憐嘛！”張小星說，你橫一個可憐，豎一個可憐的，不就證明你確實是想她嗎？”蘇八也說:“古語中，憐就是愛，愛就是憐，你懷有福老可憐一個獨身娘兒們，其中的文章，還須別人解嗎？”
夥伴們全都哄笑起來:“懷有福，楊水花，兩個成一家，哈哈哈哈哈……”王七又陰三陽四地甩出了一句：“怪不得，那天你要用糞渣甩張光年一臉呢!原來，是故意要為楊水花出口氣呀!”懷有福一聽提到這件事，急壞了：“王七，這可不興瞎說呀！要是傳到張光年耳裏，我還不成死罪嗎？”蘇八說:“那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心裏想著楊水花?”懷有福還是咬死著說:“誰要想楊水花，沒得好死!”
陳胖墩仿佛抓到了報複的把柄:“既然如此，你敢去捏一把楊水花的奶子嗎？”懷有福被逼得無回旋之地，便吼道：“怎
麼不敢！你以為我們都像你胖墩一樣孬嗎？真是一副像！”陳胖墩受窘不過，還嘴道:“我尿，我尿，就算你是英雄好漢丨不過，是好漢是尿蛋，得讓人口服心也服才行！怎麼樣，今晚上敢去摸一把楊水花的奶子嗎？”
懷有福不敢吭聲了，陳胖墩得意地叫了起來:“耶，你怎麼也是一個尿蛋呢?”夥伴們全都笑著喊成了一片：“懷有福，尿蛋！懷有福，尿蛋！”懷有福終於跳起腳來:“混蛋！我看你們才是一群尿蛋!今晚上我不摸一把楊水花的奶子，就算不得是個人!”
於是，大家約定了，夥伴們躲在楊水花的屋外，隻要聽見楊水花的叫聲，便表明懷有福得手了。
懷有福衝昏頭了！他悄悄地爬進了楊水花的屋子，慢慢挨到了她的床邊，撩開帳子，朦朧中，看見楊水花睡著，眼睛突然一亮，仿佛她正甜甜地朝著他笑呢!說真的，不知從何時起，他還真對楊水花暗暗生出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呢！這樣想著，懷有福便有了幾分悔意：“我能這樣欺負一個可憐的女人嗎？”可是，一想起剛打下的賭，他又動搖了：“楊水花，請原諒我這一次吧!”於是，壯起膽子，輕輕地掀起了楊水花身上的汗衫，一把捏住了楊水花的奶子。懷有福顫抖了一下，手也就鬆開了。這一捏不要緊，楊水花被驚醒了。她翻身即起，兩手護住前胸，當她見黑暗中有一個人影晃動時，頭腦中立即產生一個條件反射又是你這個流氓！滾出去，流氓！”
本來，懷有福完全可以在楊水花的恐懼中，不聲不響地離去。那樣，楊水花就不會知道是他懷有福了。然而，楊水花那驚惶的身影，突然令杯有福生出了無盡的羞愧，他撲通跪了下去:“楊水花，你別害怕。我是懷有福。我混帳！我豬狗不如！”
說完，便啪啪狠揍了自己兩個嘴巴！
楊水花一聽是懷有福，一口氣才順了過來。她厲聲問道：“你到底想拿我怎麼樣？”懷有福顫聲道：“隻要你不再害怕……喚，不，不，我並不想拿你怎麼樣……請相信我，我絕沒有什麼其它壞念頭……隻是他們跟我打賭，要我來摸一把你的奶子……唉，我真糊塗……你，你想怎樣懲罰我都行……”楊水花一時想起了懷有福平時對她的許多好來，幹活時照顧她，還常常偷偷地幫她幹重體力的家務活，特別是張光年幾次欺負她，他碰上了，都想出辦法來保護了她。她便心一軟，十分生氣地說:“那你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