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也值得我生氣?在網上還當你是個人,沒想到是這麼個東西。”白玫啪的一聲將電話壓了。電話卻又響了,她重新拿起電話,仍是剛才的聲音,“小姐,你真的想見我?”
“那又怎麼樣?”白玫沒好氣地說,“我現在還真的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知道文昌花園小區嗎?你現在就往那兒去。”
“去了怎麼找你?”
“小姐有手機嗎?”
“沒有,隻有BP機,你知道號碼。”
“行,我呼你,看我的留言就知道怎麼找我了,去不去由你。”
文昌大道一輛正在行駛的出租車上,白玫繪聲繪色地描述著與黯然銷魂通話的情況,“這人的聲音真的不錯,標準的男中音,湖州人說普通話絕對說不出這麼標準的,但三種湖州人除外,演員,播音員,再就是在北方長大的。”
胡亞洲批評她說:“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你不應該主動壓電話。”
白玫說:“胡大隊,這你就不懂了,我必須生氣,這叫欲擒故縱。他不是又接著給我來電話了嗎?文昌花園小區那邊去不去?”
“當然要去,如果那個黯然銷魂真的跟你見麵了,一定要想辦法多聊一會兒。”開出租車的田田說,“回去換身衣服,你這身太打眼。”
白玫說:“挺漂亮,不是嗎?”
“我色盲。”田田一本正經地開車。
“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白玫嘀咕道
田田沒理她。“胡大隊,昌盛酒店那幾個人的調查就由你負責了,連夜。小全,白玫的安全你要負責到底。”
全行說:“田支隊,能不能給我換個活兒幹?”
白玫說:“怎麼,不想跟我一塊兒?”
全行說:“不敢跟你一塊兒待長了,我是怕我愛上你了,那我一輩子可有得罪受。”
白玫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本姑娘絕對不會找個同行做老公。”
全行說:“聽到沒有田支隊,你還是給我換活兒吧,我要是真來感情了,人家不幹,我還不自找痛苦?”
胡亞洲說:“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簡單,開個玩笑就把心意表達了,佩服。”
田田卻很嚴肅:“哪兒那麼多屁話,執行命令!”
全行說:“是,我一定當好護花使者。”
白玫說:“還不知道是誰護誰呢。”
文昌花園小區建成已經有好幾年了,但售房的情況一直不理想,後期工程許多配套設施都沒跟上。全行開著出租車行駛到小區的門口,從值班室的窗口看到一個保安員伏在桌子上打磕睡,也沒打招呼,直接將車子開了進去。小區的麵積很大,有不少式樣很洋氣的小樓,大多是黑燈瞎火的,道路兩旁有些花壇,長的都是些荒草荊棘。全行開著出租車轉了一圈,白玫的BP機卻一直沒響,他將車子停在了小區中心的環形花壇邊熄了火,“怎麼還沒呼你,是不是又在逗你玩兒?”全行回頭看了看白玫,“弄不好又白費事兒。”
仿佛為了證明全行的判斷錯誤似的,白玫身上的BP機像蟋蟀一樣叫起來,她讓全行打開車頂燈看了看液晶顯示屏,“先找到小區中心花壇,再沿著南邊的那條路向前走,一直走到小河邊,我在河邊B座3號樓。黯然銷魂。”
“把你手機給我,我給他回個電話。”白玫說。全行將手機遞給白玫。白玫撥打1372555 * * **號碼,通了,“喂,是你嗎?我已經到文昌花園小區了。”
“你不是沒手機嗎?”對方說。
“我就不會借出租車司機的手機用一下?喂,也太沒紳士風度了吧,黑燈瞎火的,也不來接一下?”白玫的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地方了嗎?來不來由你。”對方應了一聲就將手機關了。
“奇怪,都送貨上門了,還這樣?!”全行說。
“請注意你的措辭,什麼叫送貨上門了?”白玫洶洶地說。
“別,我在說正經事。蔡蘋會不會也是這樣?”全行說,“這個黯然銷魂到底想幹什麼?要是獵豔吧,這會兒他應該出現了,他好像吃準了你一定會去,太神秘了吧。”
“神秘就是魅力,就讓他吃準一回吧,我去了。”白玫推開車門。
“請示一下田支隊再決定?”
“請不請示都得去,你就不會跟著我?這地方黑燈瞎火的挺好,容易隱蔽。”白玫一隻腳踏了出去,全行一把將她拉住,“不急嘛,打個電話再說。”
cc '出事不好交代?”白玫嫣然回首。
“這不是好不好交代的事兒,你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兒,我這一輩子都會後悔的。”
“兄弟這話還中聽。”白玫燦然一笑,“放心,我身上帶了催淚噴霧器。”
全行坪然心動,手也不知不覺地鬆開了。
路邊的花壇中傳出陣陣夏蟲的鳴叫聲,周遭黑默默的,整個小區靜如墓地。
白玫沿著磚石鋪成的小徑向南行走了大約一百多米,果見前方有一條幽幽閃動著粼光的小河,河岸上依稀可見翩動著枝條的垂柳。臨近河邊的小徑東西兩側各有一幢小洋樓,她在小徑中間停下來觀察了一陣子,東邊的那座小樓窗戶全是黑的,西邊的那幢小樓二樓的一個窗戶卻亮著燈光,她估計這該是I.J座3號樓了,便走到小樓的跟前。小樓的大門是雙扇內推式的,她敲了敲門,“喂。”她衝著樓上這亮燈的窗戶喊了一聲,沒有回應。
白玫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花壇那邊有個黑影晃動了一下,她估計那是尾隨在身後的全行,心裏踏實了一些,又使勁地在門上拍了幾下,裏麵總算是有了動靜,隨著一陣拖遝的腳步聲,大門上方一盞橘黃色的小燈亮了,她抬頭看了看門框上的門牌號,果然是B座3號。“誰呀?”門內傳出一個女人沙啞的詢問聲。
“我。”白玫回答。
“你是誰?”裏麵的女人隔著門問。
“我是慕星馳。”白玫說。
大門開了一道縫,但兩扇門仍然被裏麵的一道不誘鋼鏈子連著,門縫中露出一個幹瘦的女人的臉,橘黃色的燈光下,那張臉顯得枯黃怪異,典型的皮包骨,“你找誰?”
“我找黯然銷魂。”白玫被女人那張臉嚇得後退了一步,“這不是I座3號樓嗎?”
“什麼黯然銷魂?”門內的女人顯然也很詫異,盯著白玫的眼睛出奇地大,眼球黑黯黯地越發讓白玫感到恐懼。
“是一個人的名字叫黯然銷魂。”白玫解釋說,“網名。”
“黯然銷魂?有人叫這樣的名字嗎?”門內的女人似乎被這麼個J隆異的名字嚇著了,聲音異常尖厲,“你怕是見鬼魂了吧。”砰,門關上了,跟著,門外橘黃色的小燈也熄滅了,白玫給涼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哩——一道小小的黑影從自玫的腳下飛快地掠過,摔不及防地她給嚇得尖叫一聲,回頭就跑,腳步一陣趙超,撞在了迎麵趕過來的全行的懷中。
“那不是人,那絕對不是人!是幹屍。”文星花園小區外的一輛麵包車中,驚魂未定的白玫向田田支隊長描述著剛剛經曆過的事情,一邊說一邊比劃,“那張臉幾乎沒有肉,標準的皮包骨,眼睛瞪起來有這麼大。”
“這麼說還真是見鬼了?”
“她門剛一關上,一道黑影哩地一下從我腳下掠過,毛茸茸的…。二,,
“還真有鬼呀,”全行說,“那不是野貓就是黃鼠狼,要不就是大老鼠,看把你嚇的!平時看著你膽子挺大的,銀樣撇槍頭。”
“這是你們男人的專用詞,別往我頭上栽,”白玫反擊,“我不是沒防著嗎?整個兒一個突如其來,要不我也不會對你投懷送抱。”
田田笑起來,問全行:“感覺如何?”
“溫香軟玉,小鳥依人,”全行笑道,“真的挺好。”
“去你的!”白玫揮拳痛打全行。
“田支隊,救命!”全行誇張地抱著腦袋。
“占了便宜也該付出代價了。”田田笑道,“哎,二位二位,瘋一下放鬆放鬆就行了。你們說今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解釋不了。”白玫說,“那個黯然銷魂好像吃準了我非去受這種驚嚇不可。”
“那咱們就不解釋,查!”田田說,“找派出所,找這兒的物業,連夜。”
“行,這事兒我管到底了。”全行說,“白玫,要不你休息?把嚇掉的芳魂收一收。”
“你才掉魂了呢。”白玫反擊。
“我還真掉魂了,”全行說,“你剛才那一投懷送抱,我還真的受寵若驚,到現在還驚魂未定,還別說,也就剛才那一陣兒,我才知道你特別女人。”
“哎,田支隊,蔡家那邊今晚沒動靜?”白玫臉紅了,故意轉移話題。
“目前還平靜,有人在那邊盯著,你就別多操心了,全麵安排是我當支隊長的事。”田田說,“這邊的調查抓緊點,明夭一清早我要聽彙報,我走了。”
“等等,”白玫說,“你看那邊——”
王世強從一輛奧迪小車上下來,走向路邊的一家超市。
“是昌盛的老板,”全行說,“胡大隊認識這人,說這人的曆史很複雜。”
“看看,看看他在幹什麼。”田田說。
少頃,王世強從超市裏出來,手上拎了兩隻裝滿了食品的塑料袋。
王世強的車子開進了文昌花園小區。
田田啟動車子跟了進去。
王世強的車子開到中心花壇後順著南邊拐去,一直行至B座3號樓前停下,拎著兩隻沉甸甸的塑料袋下車,全行下車,借著路邊障礙物的掩護悄然前行,抵近觀察。王世強掏出鑰匙打開F]座3號樓門進去了。過了一會兒,門又開了,門頂燈幾乎同時也打開了,王世強站在門口朝四周打量了一陣子,也沒見他做出什麼動作又縮了進去。
白玫也將王世強的動靜看得很清楚。“這小樓果然有名堂,難道王老板就是黯然銷魂?田支隊,說不定蔡蘋就關在裏麵,要不把派出所的人找來,我們以查戶口的名義進去看看?”
田田說:“這可是綁架案,萬一對方有武器呢?情況沒搞清楚絕對不能貿然行動,我們得另外想辦法才行。”
“能有什麼別的辦法?還是我以網友的名義再去試試吧。”白玫說。
十幾分鍾後,白玫又一次敲響了B座3號樓的門。
“你找誰?”這次開門的是王世強,他隻將門打開一道縫,臉上滿是惱怒之色,即使他看到站在他麵前的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怒色也未能稍減。
“我找黯然銷魂。”白玫說。
“先前來的那女的是你?”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白玫故作詫異,目光卻穿過王世強的身體往室內看去,隱約間,似乎看到先前開門的那個幹瘦的女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我讓你來的?我什麼時候讓你來的?”
“你看看,這!”白玫掏出BP機,讓對方看液晶顯示屏,王世強接過BP機認真地看了看,滿臉狐疑的樣子,白玫又拿話激他,“你在網上不是挺瀟灑的嗎?怎麼這會兒又這樣?是不是沒想到你們家黃臉婆會來這兒?”
“莫名其妙!”王世強將BP機還給白玫,“你說的話我根本聽不懂!”
“有話好好說嘛!”白玫說,“你的意思你不是黯然銷魂?那麼這個屋子裏是不是還有另外的男人?你讓我進去,本姑娘不能白跑這一趟!”
王世強兩手把住兩扇門,用身體堵著白玫。“姑娘,這屋子裏除了我沒有第二個男人,你剛才說的一切和這BP機上的話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請相信我。”
“你這人怎麼這樣?”白玫故意不依不饒,“這BP機上的話你也看到了,你說不是你呼的我,我憑什麼相信?我平白無故地會跑到這兒來?我瘋了?也不能這樣戲弄人吧!你說不是你呼的,你給我交個人出來!”
“姑娘,請相信我,我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王世強耐著性子說。
“那你得讓我進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騙人!”
“不行,這屋子你不能進來,我這是對你負責!”王世強態度強硬地說。
“你對我負責,我憑什麼要你對我負責?隻有我自己才能對我自己負責。”白玫說,“我就看看嘛,沒別的人我立馬走。”
“不行,你絕對不能進這屋子,我要是放你進來了,你一生都會感到後怕的。”王世強用力將門關上,任憑白玫怎麼推操也不再理睬了。
白玫隻好悻悻地離開。
王世強又打開門,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
又過了一個通宵。
藍星網吧樓下是黃青青開的藍星時裝精品屋,黃青青領著兩名女售貨員給站在櫥窗裏的造型模特換衣服,隔著玻璃櫥窗看到一身牛仔裝的白玫從人行道上走過,衝她笑了笑。白玫走了進去,洶洶地說:“你笑什麼?笑我上網癮大是不是?”
黃青青說:“小姐,你真漂亮,我真想用你把這櫥窗裏的模特兒換下來。”
白玫說:“我可不想做塑料人兒。”她一邊說話一邊打量這間時裝精品屋,室內展示的服裝都是國內知名品牌,整個精品屋的裝滿、陳列頗有藝術品味,每一個單元都有搭配得很漂亮的燈光烘托著,收銀櫃設在精品屋的一角,櫃上擺著一部電腦,一個臉色白淨的瘦個子男人正坐在那裏全神貫注地看書,進來了客人他眼皮都沒抬一下。
黃青青說:“挺閑的哇,你,我就奇了怪了,如今的男孩怎麼沒眼光,讓你有時間泡網吧?像你這樣的美人兒背後應該是成群結隊的追求者才是。”
白玫說:“追我的小屁孩兒多的是,來一個本姑娘趕一個。”
黃青青說:“不喜歡小白臉?要不要大姐給你介紹一個成熟的?”
白玫說:“你留著自己用吧,讓你介紹,喊!想說我沒魅力是不是?”
黃青青說:“有魅力的女孩不會通宵地泡網吧,沒用,噓!還是得行動。”
白玫看上了一件絲綢背心,取下來拿到穿衣鏡對著比劃。
黃青青說:“你穿這件背心一定很漂亮,想要嗎?我給你打五折。”
“今天沒帶錢,改日一定來買。”白玫瞄了屋角那男子一眼,說,“那是你男朋友吧,挺書生的,不過跟你不一定配,顯嫩。”
黃青青笑笑,“女孩子說話不要太尖銳,真正聰明的女人要會裝憨。”
“老板娘你一定能發財。”
黃青青說:“你認為我現在算窮人嗎?”
《自們倆打嘴仗是棋逢對手,”白玫也笑笑,“今天不跟你說了,上網去。”
黃青青看著白玫從時裝精品屋旁邊的樓梯上去了,笑笑。一直在收銀櫃那邊看書的男人走到她的身後,也探著身子看白玫的背影。“這個女警察,太嫩了點兒。”黃青青說。
“你剛才說了一句至理名言,”男人說,“真正聰明的女人要會裝憨。”
男人這話好像讓黃青青吃驚,猛一回頭,兩人的鼻子差點兒撞到一起了。“我又多嘴了。”男人笑笑,又回到收銀桌那邊,很無聊地打開電腦,黃青青也湊在一旁看熱鬧。
白玫打開電腦,黯然銷魂已經在網上了,一見慕星馳就主動找了上來:“怎麼才來?”
慕星馳:“不想理你。”
黯然銷魂:“挺失落是不是?”
慕星馳:“文星花園B座3號樓是怎麼回事?”
黯然銷魂:“我不想解釋,難道你自己就沒能力搞清楚?”
慕星馳:“???”
黯然銷魂:“你很漂亮,真的!”
慕星馳:“你見過我了?”
黯然銷魂:“蜂腰削肩,星眼櫻口,國色天香。”
慕星馳:“既然看到我了,為什麼不露麵?”
黯然銷魂:“驚鴻一瞥,已感豔福不淺,哪敢貿然唐突?”
慕星馳:“喊,…”
黯然銷魂:“這會兒我再約你,還會賞光嗎?”
慕星馳:“你認為本姑娘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黯然銷魂:“我就知道你不敢。”
慕星馳:“激將法!”
黯然銷魂:“現在可是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白玫將電腦上的私聊移到帥得沒辦法身上:“去,還是不去?”
帥得沒辦法:“稍等,我請示一下田領導,——你的意見呢?”
慕星馳:“我再跟他聊幾句,讓他感覺我在猶豫,爭取讓家裏先鎖定他。”
帥得沒辦法:“好,繼續施展你的魅力。”
黯然銷魂:“怎麼不說話了?嚇壞了吧。”
慕星馳:“去又如何?”
黯然銷魂:“花容月貌無雙女,惆悵芳魂赴九泉。”
慕星馳:“然後呢?”
黯然銷魂:“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慕星馳:“那又怎麼樣?”
黯然銷魂:“畫船兒載將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慕星馳:“你是醋罐子裏泡出來的?”
黯然銷魂:“我是推銷骨灰盒的。”
慕星馳:“別說那麼恐怖的話好不好,人家膽小。”
黯然銷魂:“嚇著了吧,到老爺爺這邊來,讓爺爺保護你。”
帥得沒辦法突然插進來:“頭兒有令,想辦法見麵,盡情施展你的魅力。”
慕星馳對黯然銷魂說:“爺爺,你在哪兒呢?”
黯然銷魂:“老地方,不見不散!”
慕星馳:“你說的老地方是昌盛酒店還是文星花園?”
黯然銷魂:“昌盛。”
慕星馳:“不公平,我去了,你又不露麵,你看得到我,我卻看不到你。”
黯然銷魂:“你怎麼知道我這一次不露麵?——就怕你不敢。”
慕星馳:“你用昌盛的電話呼我,你呼了我再去。”
文昌大道上,胡亞洲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一頭鑽進另一輛出租車中。
白玫坐在昌盛酒店酒吧臨街的一處落地玻璃窗處,正擺著優雅的姿態喝咖啡。
“小白這姑娘膽子也給夠大的。”鑽進車內的胡亞洲說。
田田回頭看了胡亞洲一眼。“看臉色好像是查出了點名堂,有點喜形於色的味道。”
“是不是名堂我不敢肯定,”胡亞洲說,“但我感覺是有名堂。”
副駕駛座上的全行也說:“隻要我們胡大隊麵帶笑容,離破案就不遠了。”
“你小子!”胡亞洲打了全行腦袋一巴掌,“就把我琢磨得那麼透?”
“說來聽聽。”田田說。
“王世強跟蔡老師有因果關係。”胡亞洲說。
“你說清楚點。”田田說,“什麼因果關係?與綁架有關?”
“蔡漢民以前在紅星機械廠子弟學校教過書。”
“那又怎麼樣?”全行問。
“王世強以前是紅星機械廠的工人。”
“那又怎麼樣?”全行又問。
“你這小全,別打岔行不行!”胡亞洲不滿地說,“王世強有個妹妹叫王世珍,是蔡漢民的學生,曾經到紅星廠保衛處告發蔡漢民偎裹她,保衛處也作過一些調查,但因為沒什麼證據,不了了之。”
“這是哪一年的事?”田田問。
“一九九0年,當時王世強還在勞教所,”胡亞洲說,“王世強勞教期滿的時間是一九九一年,他出來的時候,王世珍已經退學去深圳打工了,蔡漢民也調到三中去了,聽說王世強為這事找過蔡漢民,蔡漢民躲起來了。王世強不久也去了南方。”
“你的意思是不是王世強會因為這件事報複蔡老師?”田田問,“事情都過去快十二年了,要報複會拖到現在?這些年都幹什麼去了?”
“現在還不清楚王世強這些年在外麵幹了些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發財了。他是去年從南方回來搞的這個昌盛酒店,投入不下五百萬,”胡亞洲說,“酒店開業不久就把邱鋼那幫人網羅到手下,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他有什麼違法犯罪的行為。他不幹壞事為什麼要把這些人弄到手下?”
全行說:“難道他還會為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報複蔡漢民?理由好像不充足。”
“聽說王世珍最近也回來了,隻是聽說,還沒找到見過她的人。”胡亞洲說,“王家就他們兄妹二人,王世強去年回來後在文昌新村買了一套複式房,四室兩廳,有人說王世珍在他哥的這套房子住過,後來又換地方了。”
“換哪兒住了?”田田問。
“會不會是文昌花園小區的J座3號樓?”全行說。
“有可能。”田田說,“如果蔡蘋失蹤是一起單純的綁架案,不太可能是王世強幹的,以他現在的產業,他不會為十來萬塊錢冒險。如果是因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倒可以說是有動機,將蔡蘋羈押在文昌花園小區的那幢小樓裏就有可能了,正好王世珍可以在那裏看守,說不定這件事就是她策劃的?這個王世珍長什麼樣兒?”
“聽說小時候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胡亞洲說。
“那就不對了,按白玫說的情況,她在文昌花園看到的差不多的個魔鬼。”全行說,“女大十八變也不會變成那樣。”
“聽說王世珍這次回來後接觸過一些人,”胡亞洲沒有直接回答全行的問題,“現在凡是跟她接觸過的人都緊張得不行,聽說還有幾個到醫院做血樣檢查,你說他得的是什麼病?”
“艾滋病?”全行說,“我挑最嚇人的病來猜。”
“算你猜對了,還真是這麼傳的。”
“如果這個王世珍真的得了艾滋病,那麼追根究底,可以說是與當年受辱的事有關,那麼,王世強對蔡漢民實施報複的動機就成立了,什麼樣的報複才是對蔡漢民最嚴厲的懲罰?從他女兒身上下手是不是?”田田皺著眉頭沉默了一陣子,又說,“蔡蘋失蹤已經好幾天了,如果白玫那兒今晚再沒有什麼進展的話,我們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慢點,你看那邊——”胡亞洲指著昌盛酒店那邊說。
一襲黑色長裙的黃青青婀娜地走到白玫的座位跟前。
“藍星網吧的老板娘,她去幹什麼?”
“先觀察一下吧,相信小白能夠應付。”田田說。這時,他身上的手機響了,“什麼,又是濱江公園?好好,按對方的要求辦,我馬上趕過去。”
“綁匪又打電話了?”胡亞洲問。
“通知送錢到濱江公園,”田田仰在座位上發了一會兒呆,“這案子有些奇怪。胡大隊,你和全行在這兒盯著,她的任何行動都要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才能進行,我先過去看看那邊的情況,綁匪約定的見麵時間是晚上二十三點三十分,還有點時間,我先回去布置一下。”田田從耳朵上取下一個小東西交給胡亞洲,“這玩意兒與白玫身上的監聽裝置是相連的,注意點,有什麼異常情況馬上衝進去。”
“知道了。”
“你好。”黃青青笑容燦爛地在白玫對麵的座位落座。
“你很會穿衣服,”白玫看了對方一眼,“這套黑長裙雖然有些過時,但你穿著特別有氣質,線條感好,有種古典的美,我以前怎麼沒覺得你有這麼漂亮?”
“都老太婆了,哪還談得上漂亮?”黃青青說,“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發呆?”
“你關心我過分了點吧,這兒可不是藍星網吧。”白玫說,眼角的餘光中出現了一個讓她感到不安的身影,她未動聲色,“好奇心?”
“來喝杯咖啡,看到你在這兒就過來坐坐,是不是妨礙你什麼了?”
“我有一個感覺,”白玫說,“你好像跟這昌盛的老板有什麼不解之緣。”
“憑什麼這樣看?”
“一種感覺而已,我想他馬上會過來的。”白玫朝後看了看,王世強正朝這邊走來。
黃青青卻視而不見。“這酒店怎麼搞的,客人來半天了,也見不到一個人來伺候。”
“我知道我在你眼裏已經不算人了,”王世強走到跟前,臉上很僵硬地笑著,“幾個月來,我一直在等著你走進我這酒店,沒想到你直到今天才進來,青青——”
“你是在跟我說話?”黃青青表情奇怪地看著王世強,“青青這個名字是你叫的嗎?”
“對不起,是我失言了。”王世強倏地將笑容一收,坐下,說:“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這一刀總是要挨的,你就說話吧,想怎麼懲罰我?你想怎麼我我都認了。來吧,給個痛快,抽筋、剝皮、剖腹、劍心——”
“王老板,你說的那幾樣我都不會,我隻不過想來喝杯咖啡,你一上來就說這麼一番叫人聽了心驚肉跳的話,成心不想做生意了?那好,我走,行了吧?”
黃青青作勢欲離,王世強伸手攔住。“黃青青,打從知道你在馬路對麵開店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衝我來的,我沒躲,我是準備受罰的,隻不過我想跟你求個情,再給我留幾個月的命,等這幾個月過去了,我這條命就算是你的行了吧,隻要你說一句話,我保證不讓你手上沾血,你想怎麼了斷我我自己來。”
“我怎麼你王世強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別以為我不明白。”王世強這回真的笑了,笑容有些詭誦,他看了看白玫,“這位小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稱呼您,這位小姐昨晚到文昌花園找什麼黯然銷魂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感到奇怪。剛才黃女士你進來跟這位小姐往一塊兒一坐,我心裏就明白了,你已經開始下手了,隻是我還不知道你用什麼計謀而已。”
白玫說:“你們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王世強說:“你昨晚不是跑到我家找什麼黯然銷魂嗎?忘了?”
白玫說:“原來是你呀,我說怎麼看著麵熟呢,原來你是這兒的老板。昨天的事我到現在還是糊塗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是你在搗什麼鬼呢。”
王世強衝黃青青笑笑,“肯定是你在搞什麼名堂,其實,你想把我怎麼的我都認了,用不著那麼費神,我不值得你這樣費神,多傷腦細胞,臉上也會添皺的。”
“王世強,你高看我了,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你作對呀,連邱瘋子那樣的人都被你收得服服帖帖的,我敢惹你?”黃青青說著,又看了看白玫,“邱瘋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吧?黑道的,大哥大級的人物,連這樣的人都成了這兒的門童,你說我們這位王老板有多大的本事?他王老板這樣的人我敢惹嗎?就算我想惹,我一個弱女子惹得起嗎?”
白玫說:“黃姐,我趕緊走人吧,聽你這一說我汗毛都嚇得豎起來了。”
“‘漫慢慢!”王世強打了個手勢,攔住了起身欲離的白玫,又吩咐侍應小姐去將邱鋼喊過來,邱鋼一會兒就趕來了,王世強拉了一把椅子到身邊,“小邱,你坐。”
邱鋼恭謙地說:“這裏怎麼有我的位置?”
王世強衝不遠處的侍應小姐打招呼,“給邱鋼也來杯咖啡。”
邱鋼說:“不用不用。”
王世強說:“咖啡也不是白喝的,我請你過來,是想讓你把我們認識的過程、還有你是怎麼成了我的員工的事原原本本地說給這兩位女士聽,你要是不想說也隨你。”
黃青青說:“邱瘋子,我看你在王世強麵前怎麼像個龜孫子,這不像你呀。”
王世強說:“黃青青,你也別挑拔,你聽他說。”
“王哥,黃姐損我幾句是應該的,是個姐麼。”邱鋼說,“黃姐,我和王哥是不打不相識,我認識王哥是我一生的轉折點。那天我帶了一幫人上門敲他,就在那邊餐廳裏,要了一大桌菜,酒水胡亂喝,臨了又找碴兒,說菜裏有個蒼蠅,索賠,開口就是兩萬,王哥聽到這事兒就趕過來了,說菜裏有蒼蠅?在哪兒?我就把提前準備下的蒼蠅指給他看,說這個蒼蠅值不值兩萬?他說值值,我賠,兩萬塊錢我不能白扔了是吧?揀蒼蠅一口吃了,當時把我惡心得直想吐。王哥又說,吃了菜不能不喝酒吧?兄弟能不能陪我再來幾杯?我說行啊,舍命陪君子。王哥把我們帶到了二樓的包間,又重新叫了一大桌菜,還讓殺了一條蟒,做一蛇三吃,喝蛇膽蛇血酒,我是第一次整那玩意,沐,王哥說蛇性涼,敗火,明目,我硬著頭皮喝了一杯,那個苦呀,我這輩子頭一回嚐。喝罷蛇膽酒,王哥又說,哥兒幾個前麵喝過了,我不能讓你們吃虧,我先補上咱們再喝,說完滿滿斟上一大玻璃杯,是喝啤酒的那種帶把兒的杯子,足有六兩,他一口幹了,麵不紅心不跳,眼皮都不眨一下,然後又倒上了同樣兩大杯,說兄弟我沒讓你吃虧吧,來,我們幹一杯,交個朋友,說完他又一口幹了,把我們全震了。王哥卻沒事兒似的,拍著我的肩說,兄弟,我也是打年輕的時候過來的,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猜我那時的理想是什麼?我就猜,說當大官?賺大錢?王哥說,不不不,你把我想得太有出息了,我年輕時候的理想是自己生在動亂年代,自己占一個山頭,結拜幾個兄弟,養一幫樓哆兵,橫行一方,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再搶她幾個如花似玉的壓寨夫人,嘖嘖嘖,你說那過的是什麼日子?幾句話就把我們說呆了。王哥還是自個說自個兒的,說我不光是想想,我還真練過,兄弟不信咱們試試?就試,冊腕子,我這人算得上身大力不虧吧,可跟王哥一上手根本不是對手,王哥卻說這不算,死力氣,說著又把喝酒杯子的玻璃把兒擰下來,稍一運氣,在手上搓幾搓,全成粉末了,把我們這些小兄弟都看傻了,這才知道自己遇上了高人。王哥卻話頭一轉,說不行啊兄弟,如今是太平盛世,占山為王的想法行不通,說著把褲腳一卷,露出大腿上一個疤,說哥兒幾個今天做的事我年輕的時候也做過,當年我做這事的時候敢把刀子往這兒插,把自己害殘疾了不說還坐過牢,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頭遭了多少罪就不說了,就說如今吧,已經人模狗樣了是不是?可心裏頭還欠著一輩子也還不清的債,到死還會覺得自己還不清,這些事我就不跟你們說了,總之一句話,不懂事的時候莫瞎胡鬧,走正道才是人走的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