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講：從深入觀察到段落擴展（二）
這一講裏，我們依然就觀察問題進行深入探討。
下麵先進行課堂作業練習：
1請站在窗前向外觀察，較之上次，用時可以長一些。你能否觀察到更多的景物？請把你觀察到的6—8種景物形狀及色彩用5—8句話寫出來。
例：兩座六層樓的大公司對立在街道兩旁，形成了一個上海市的“巫峽”。彌天的烏雲屯成潮陣，連連地在屋頂上奔流，兩岸的“巫山”就好像在動搖的光景。
汽車、黃包車、電車，不斷地滾來、滾來、滾來。不斷地滾去、滾去、滾去。殷殷宏宏的人濤，黃色、棕色、黑色、白色，各形各色的人種。這是一幅背光派的畫景。一分鍾了，二分鍾了，三分鍾了，四分鍾了……足足等了六分鍾的時間，他們的黃包車才把這道橫街渡過去了。
（郭沫若：《後悔》《郭沫若文集》第五卷406頁）
這一天特別的晴美，藍天上沒有一點雲，日光從幹凉的空氣中射下，使人感到一些爽快的暖氣。雞鳴犬吠，和小販們的吆喝聲，都能傳達到很遠，隔著街能聽到響亮清脆的聲兒，像從天上落下的雀唳。洋車都打開了布棚，車上的銅環閃著黃光。便道上幾峰灰駱駝緩慢穩當地走著，街心中汽車電車疾駛，地上來往著人馬，天上飛著白鴿，整個的老城處處動中有靜，亂得痛快，一片聲音，萬種生活，都覆在晴爽的藍天下麵，到處靜靜地立著樹木。
（老舍：《駱駝祥子》第205—206頁）
以上兩例描寫的是樓宇、建築及街道，它們是環境描寫的重要內容。環境描寫涵蓋麵很寬很廣，大到自然山川，小到鬥室茅舍，目及所處，都有可能成為環境的一部分。許多作家對環境描寫非常重視，小說家閻連科、劉慶邦都是環境描寫的高手。閻連科就曾對我說，寫小說別的他不敢誇口，唯有環境描寫是他的絕活，大有妙處難與君說之狀。環境描寫可細分為自然環境、社會環境、曆史環境、心理環境等。自然環境很好理解，比如海明威的名篇《老人與海》，那個出海打魚的老人，他麵對和身處的“海”，就是典型的自然環境。人與自然的矛盾是普遍存在的，人與自然的關係也是極其微妙複雜的。大自然中既有肆虐的暴力，同時又有滋養人類的偉力。人與自然的關係在文學作品中主要反映在主客體之間的關係，即怎樣認識和改造大自然。毛澤東就主張“人定勝天”。而中國傳統文化中曾有一脈“禁忌文化”，就主張要敬畏大自然。河南明末清初有個巨商叫康百萬，他家的府第上就刻寫著“四個留餘”：“留有餘不盡之巧以還造化；留有餘不盡之祿以還朝廷；留有餘不盡之財以還百姓；留有餘不盡之福以還子孫”。這首句“留有餘不盡之巧以還造化”就是說的人與自然環境的關係，它的意思是說對待大自然要“留餘”。人要有計劃有節製地開發大自然，不能用竭澤而漁的辦法對待大自然。曾國藩有句名言說：“不與君子爭名，不與小人爭利，不與天地爭靈巧”。末尾一句“不與天地爭靈巧”談的也是人和自然的關係，他的自然觀就是“順從”和“不爭”，隻有這樣才能“和諧”。因為自然規律不可抗拒，你與天地爭靈巧，人無論如何隻能是失敗者。
需要指出的是，自然景觀的描寫需要選擇性，不能用自然主義的眼光不加取舍地去鋪陳。自然環境的描寫與作品中的主旨相融合，相配合，相服務。恩格斯所說的“典型環境”仍然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社會環境就是由社會製度、人際關係、文化傳承、風俗習慣等要素組成的綜合體。它是支配人物的行動、思想、心理的氛圍，是人物性格及其發展的動因。每個人都活在具體的社會環境裏，人是各種社會關係的總和。我們所熟悉的曆史人物抗金名將嶽飛，不明白他何以身陷奇冤卻俯首就死，但是如果我們走進當時嶽飛所處的社會環境，進入嶽飛“精忠報國”的思想深處，就會明白像嶽飛這樣的悲劇在南宋那樣一個社會政治環境下，是必然發生的。
風俗習慣是社會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地緣政治、經濟文化、民族性情、宗教意識等多重因素基礎上形成的。它給人以潛移默化的影響，並規定著人物的觀念、信仰、感情、性格、心理等等。比如一個虔誠的佛佗在事佛禮佛時，外界人眾是很難理解的。宗教傳說中，佛界如來以身飼虎，當虎餓得連撕扯的力氣也沒有時，他甚至會從山崖上自己摔下來，將碎裂的身體和流淌的鮮血獻給饑餓的老虎。當一個朝拜者經過我們麵前時，見他三步一叩，五體投地，用一年、兩年、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完成禮佛的壯舉，是誰在冥冥中規定著他的行止？肯定是他心中的聖靈在發揮作用。
曆史環境是現實環境的源點。有句話叫曆史決定現在，現在決定未來。曆史環境的抒寫首要的條件就是必須符合曆史真實。有一些同學在創作曆史題材或描寫曆史環境時，常常犯張冠李戴和以今人之心度古人之腹的錯誤，比如磁器和鋼鐵利器都是與溫度和化學元素有關的物什，在必需的燃料和化學元素尚未發現的年代，倘若出現晶瑩剔透的磁器和削鐵如泥的鋼刀都是不真實的。而在清末民初打仗時使用54式衝鋒槍也會成為笑談。
心理環境是社會環境、自然環境和曆史環境的折光。心理環境既受客觀世界的影響，又有內在的獨特性和獨立性。心理環境是發現人物內心世界的重要條件和重要路徑。這是一個奇異的心靈世界，它的有效開發和利用，將會為文學帶來新的麵貌。
2下麵我們回到觸覺上來。請大家把觸覺從人體擴展到木器、鐵器、絲帛、水、火等的感覺上來，並把這種觸及某種實物的感覺寫出5—8句話的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