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恩來明顯地發福多了,見麵他還保持著一種矜持,隻是握了握手,叫聲老師,便與另外幾個人開著玩笑說:“你們利用我的老師打了埋伏。”
我沒有搞明白這裏有什麼埋伏,便相約坐了下來,我被推在了主席的位置上,幾個人都坐了下來,菜也就很快地上來了,與菜同時上來的,還有六個小姐。
王雷對我說:“李老師,你是長者,由你先來挑吧。”
我實質上是瞠目結舌,因為在我心目中,這種事報紙上總在披露,我以為這早已作為社會醜陋現象被消除了呢。
我還在懵懂,閔恩來說:“我原來是李老師手下的班長,還是我來替李老師來挑吧。”
他揮手讓那個大個子的漂亮的女孩子坐過來。
在幾個人都在爭先恐後地搶自己的小姐時,我偷偷地問王雷:“這會不會犯錯誤啊。”
王雷說:“這犯什麼錯誤,玩玩嗎,是正常的。”
我又悄悄地說:“我這麼大的歲數了。”
王雷說:“嗨,這不在於歲數的大小。”
這回我是開了眼了,知道了社會上都在時興什麼。
酒席期間,大家顯得都很興奮,隻是很少講到自己的身份和公事,都在講社會見聞和玩笑一類。我幾次講兒子與感激的話,都被王雷莫名其妙地打斷。
大家看重的是喝酒與吃菜,更看重的是身邊的小姐,不是唱歌就是跳舞,幾個人撮弄著我也去跳舞。我看到他們跳舞,都是臉貼臉,我一看到就臉紅,這麼大的歲數了,那些神聖的字眼總是在作怪,還有專一的那些生活準則不想發生改變。但是看到那幾個人都無所顧忌,而且動作幅度都很大地拉過自己的小姐貼著跳起來,不好違了幾個人的麵子,關鍵還在於這個小姐說出話來很動聽,像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老手,有種循循善誘的意思,說:“隻是跳舞嘛,又沒有別的,看把你緊張的那樣。”
她說著主動地拉起我的手,下了舞池,並主動地貼近我,胸部的柔軟處一下便體會得清清楚楚,香水的清香搞得我神誌迷離,我想起了年輕時代與同樣年輕的妻子第一次身體的接觸就是這樣的。而現在是一種年齡上的界限令自己更加興奮。
我對那天的行為並不想過多地渲染,總之,那一個夜晚,對於我是劃時代意義的。
趁著間隙我去結賬,服務員告訴我他們已經結賬了,我不相信,因為說好的是由我來結的,今天是為辦我的事才來吃飯的。我顯得於心不忍。那個服務員見我堅持,就拿過發票存單讓我看,我一看令我瞠目結舌,因為那上麵清清楚楚寫著的是二千三百元錢。那個服務員還說:“是那個企業的總經理拿支票結的,並通過他的老板換出了六百元現金給小姐了。”
我根本搞不懂為什麼還給小姐錢,她們等於白蹭了一頓飯,還得給她們錢簡直就是荒唐可笑。
當時的我就是一個傻瓜。
在大家分手時,我提到了錢應該我來結的道理,說是都為我的事來的,怎麼好讓那個總經理破費。
那個總經理覺得疑惑,說:“你不是閔恩來的老師嗎?”
我說:“是呀。”
總經理說:“那還有什麼不對的呀。”
我就說了我兒子的事。
總經理和書記顯然不知道這件事。還是王雷貽笑大方,說出了實情。
總經理和書記都笑了,說:“這是連環陣,那好,就讓我們人事處長辦好了。”
我還在堅持那頓飯的賬的事。
閔恩來說:“李老師,你也別堅持了,其實今天他們在請我,因為他們的汙水排放讓我們罰了款,是來走後門,讓我不罰他們,你又是結的哪份賬?”
我感到難為情了,又來了知識分子那股酸味,說:“那我的那份情怎麼辦。”
閔恩來來得爽快,說:“那你明天再請王雷和人事處長不就得了。”
我說:“那好。”
我對王雷和人事處長說:“明天還在這裏還是這個時間,咱們一言為定。”
說這話時,我的心裏明顯發虛,因為選中這家酒店,很大程度上與今天的小姐有關。
第二天我並沒有在這個酒店辦起來這頓答謝的酒宴。
頭一天晚上回到家裏,我是在極度興奮中度過的,我先是搞醒了正在熟睡的老婆,講述了一下午的見聞,老婆對這些也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新奇感,並為我能辦成兒子的大事而欣喜萬分。她還關注我講述的有關與陪舞小姐的一些細節,在這方麵我是有所保留的。當然了我老婆還是很惋惜那個總經理二千多元人民幣丟到了那裏,說那夠得上了她半年的退休金了,但是她還堅持著讓我請客不能太小氣了,該花的一定要花掉它。
有了老婆的支持,我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來請王雷和人事處長的。
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王雷來電話說要改變一下場合地點,他選擇了另一家大酒店,讓我按照他的路線找到那一家酒店。
我騎著自己的自行車來到王雷說的這家酒店時,那家酒店張燈結彩,開市大吉的剪字還很新鮮,看來是一家剛開業不久的酒店,這家酒店令我不愉快的是它的建築,遠比頭一天的那家大酒店大得多,其豪華程度足使我心驚肉跳的,我兜裏揣著的那三千元錢令我沒了底數,而更讓我沒底數是王雷和那個人事處長分別帶兩個人過來,一介紹,人事處長帶來的一方是市外貿局的領導,王雷一方則是鐵路車站的站長書記。
所有的過程重演著昨天的那一套。
酒店老板專門過來敬酒,我這才知道王雷之所以選擇這家酒店,是因為這家酒店的老板與鐵路車站的站長是親戚。
車站的站長說王雷聯係麵比較寬,需要王雷多領些客戶來幫助扶持。
我這才弄懂現在酒店生意的好壞,並不是靠服務和飯菜的質量,而是靠關係戶的多少來衡量。王雷一介紹到今天的主題,老板非常興奮,忙敬了我一杯酒,說出一大堆感謝話,把我捧得就如同救星一樣,說是我牽了這樣一個紅線,使這幾個大客戶一起走到這裏來的,並且告訴我一定常光顧他們這裏,說我就是他們的效益。
我感到萬分的慚愧,心裏還在惦記著我那三千元能不能滿足他的效益要求。趁大家不注意,我悄悄地問王雷:“我隻帶三千元錢,不知道能不能夠?”
王雷一聽滿臉的不悅,說:“那可難說了,看這情形,不一定夠。”
看到我立時現出的沮喪,他安慰我說:“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些錢,可以先借你。”
旋即,他又埋怨起人事處長來了,“你說這個人也是的,幹嘛把外貿局的人也拉來了,這麼一整,陪舞的小姐就花去千八百元錢。”
我嘴裏忙說:“沒關係的,該花就花。”
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別扭,但也隻好打碎牙齒往肚裏咽了。
雖然外貿的和鐵路的都是初次見麵,並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情緒,喝酒和跳舞的時候情緒還都顯出萬分的高漲,雙方交換了關係,在酒桌上還達成了一筆生意的意向,外貿局利用鐵路把糧食運到南方沿海的某城市,然後從那個城市向國外出口,而鐵路的兩個領導正好能為他們解決限製出口的緊張的車皮。
雙方都開始興高采烈地盡情地玩耍,我卻沒有了頭一天的興致,我在考慮我兜裏的這三千元錢能否為他們做成一筆生意而錦上添花。待大家玩興已盡,準備回家時,我惴惴不安地拎出自己的現金給幾位小姐時,外貿局的領導忙攔住了我,說:
“今天的賬,我來結。”
我尷尬地說:“那怎麼行?今天是為了答謝給我兒子辦的事才來的。”
外貿局的領導說:“正因為你才為我們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你是我們兩家單位的紐帶和橋梁,怎麼能讓你請呢?”
我一再堅持結賬,而對方也是頑固到底。最後,還是王雷說:“李老師,你就別結了,就算外貿局的給你讚助了,我和處長兩個人不管是吃的誰,隻要我們吃到了就行了。”
人事處長也說:“你的心意我們領了。”
我還在猶豫間,另外那個外貿局的人錢已出手,並喊來了服務員結了所有的賬款。
車站的書記開著王雷的玩笑說:“我們還以為是你請客呢,結果是你讓李老師出錢哪。”
王雷很不好意思說:“我們人事局機關哪來的招待費呀,就是有也是局長控製著,哪輪到我這科長控製。”
車站站長說:“那你也不必那麼為難吧,隻要言語一聲,我們請你不就完了嗎,何況今天還是我求你辦事,理應我請你嘛。”
王雷說:“這啥話說的,我總是求你們幫助搞臥鋪票,這人情應該還的。”
王雷說完這句話,心虛地看了看我,我心裏清楚他是利用我請客走他的人情。
王雷又說讓他們放心,他說出市教委招生辦郭軍的名字,說那人雖然不熟,但可以通過教委的人事部門跟他聯係。
我一聽忙問王雷,“找招生辦的郭軍有什麼事嗎?”
他們一說我才知道,是車站站長孩子中考已經進入了錄取線,為了能夠如願以償地進入第一誌願的那所學校,他們通過王雷來找關係。
我一聽就笑了,我說:“招生辦的郭軍是我的同學。”
幾個人一聽大喜過望,車站站長忙說:“那你能約他出來嗎?”
我說:“那是我最要好的同學,我們倆沒事都常聚一起呢,我隨叫他隨到。”
車站站長說:“那太好了,這麼的吧,明天你約他出來我請客,大家見見麵認識認識。”
王雷說:“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以為我們人事局與招生辦的人一定很熟的,其實我跟教委招生辦的人一點也不熟,原本想通過教委的人事部門聯係一下,這回好了,李老師可以全權處理了。”
既然答應了人家,第二天我就給我的同學郭軍打了電話,把事情跟他說了。
對方說:“你以後少管這些閑事。”
我說:“那還不是為我兒子才惹出來的嘛。”
對方說:“現在吃飯我躲都躲不開,都是為招生的事。”
我說:“你還是抽個功夫吧。”
他說:“那也隻有後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