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論文:我國古代農田施肥簡述(1 / 3)

在農業生產中,肥料的使用具有極重要的意義。毛主席提出的“土、肥、水、種、密、保、管、土”的農業八字憲法中,“肥”是重要的一條。我國民間流行的農諺“莊稼一朵花,全靠月巴當家”、“地不說話,不堊也罷,收成之時,分出高下”等等,通俗生動地闡明了施肥對農作物的生長與收成的意義。我國是世界上曆史最悠久的農業古國之一,我們勤勞的祖先在幾千年的農業生產史上,積下了豐富的施肥經驗。

我國古代的施肥始於何時?從甲骨文看來,武丁時的卜辭有“庚辰卜,貞翌癸未廖西單田,受坐(有)年。十三月。”的記載,據胡厚宣先生的考訂,“屢”即“屎”字,前麵這一記載譯成今天的口語是:“在閏十三月的庚辰這一天占,問由庚辰起到第四天癸未這一天,打算在西單平野的田地上,施用糞肥,將來能夠得到豐收麼?”可見殷商時代人們已知道對糞肥的利用。

西周開始,生產力有著很大的發展。我們從西周時金屬耒、耜的運用,灌溉與農耕技術的進步等看來,西周的農業生產是遠非殷商所能比的,自然農作物的施肥也會比殷商有所發展。如《詩經·良耜》篇說:“其笠伊糾,其縛斯趙,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蓼是水草,荼是陸草,所謂“茶、蓼朽止,黍、稷茂止”,朱熹在《詩集傳》中說得好:“毒草朽則熟而苗盛”,應該說周人已知道對綠肥的運用了。

春秋年間,雖然是缺乏有關施肥的較詳細記載,但從一些典籍的片斷章句,也可證明當時對施肥的重視情況。例如《老子》說:“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論語·公治長》說:“糞土之牆”等看來,仍可推知春秋時期對使用糞肥已提到重要地位。《左傳》上有這樣一句話:“為國家者,見惡,如農民之務去草焉,芟夷菹崇之。”除草曰芟,菹崇是積聚的意思。這句話就是說把青草割掉堆在一起製造草肥,這也正說明春秋時人已經使用綠肥。戰國年間,由於鐵器生產工具的廣泛運用,中耕的普遍推行以及灌溉技術的進步,農業生產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並且在戰國“百家爭鳴”的局麵中,出現了很活躍的“農家”。《呂氏春秋》的《任地》、《辯土》、《審時》諸篇,正是他們的傑作。從這些文獻裏,我們可以知道,戰國時期對土壤的識別,成就是相當可觀的。《管子·地員篇》曾列舉十八種土壤及其性狀和肥瘠次第。《尚書·禹貢》記載了全國的土壤地理。《呂氏春秋》則進一步指出春耕要先耕強土,後耕柔土,並須將過於堅實之強土變鬆些。正由於人們對土壤的認識提高了,所以對肥力和土壤的關係,就必然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孟子·滕文公》篇說:“凶年糞其田而不足。”意思是說在嚴重的荒年裏,農民的收獲所得連再生產時用於施肥都不夠;《萬章》篇更說:“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可見戰國時人們施肥的普遍。《周禮·草人》說:“革人掌土化之法以物地,相其宜則為之種。凡糞種,驛剛用牛,赤緹用羊,墳壤用麋,渴澤用鹿,城瀉用貊,勃壤用狐,埴壚用豕,疆檻用蕢,輕費用犬。”對這一項資料,曆來學者們有許多不同的解釋,我們認為還是江永的說法較恰當,即:“種字當讀去聲。凡糞種,謂糞其地以種禾也。凡糞,當施之土。如用獸,則以骨灰灑諸田;用麻子,則用椿過麻油之渣布諸田。”因此這裏所說的“糞種”,就是施肥下種的意思。在施肥的種類方麵,除了人、畜糞的被運用外,堆肥、灰肥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利用。《管子·地員篇》說:“芬然若澤若屯土。”郭沫若先生解釋說:“……故澤當假為莽,《說文》草木凡皮葉落眵地為捧。屯土者殆如今之堆肥。農人積草茂腐之以為肥料者也。此既言若葬,於意尚有未盡,故申之以若屯土。此正證明堆肥之法古已行之。”我們認為此說頗確,“屯土”正是戰國時施用堆肥的證據。《禮記·月令》篇更清楚地說:“澆薤行水,利以殺草,如以熱湯,可以糞田疇。”這裏不僅記載了將青草割掉使之腐爛成綠肥,而且從“燒薤”可以看出灰肥的廣泛使用。我們上麵說的綠肥,其實也不僅僅限於青草,荀子說過:“樹落則糞本”。楊瓊注道:“謂木葉落糞其根也。”可見戰國時已知道樹葉也可被用作肥料。

漢代在農業方麵,有著很高成就。除了崔實的《四民月令》外,還有汜勝之的《汜勝之書》,都是專門的農學著作。汜勝之在漢成帝時做過官,曾經在關中地區指導過農業生產,對農業頗為熟悉。汜勝之寫的農書,是我國兩千年前農學的偉大著作,但不幸在宋末元初失傳,現在我們能夠看到的,隻是清代宋葆淳等的輯佚本。根據此書的記載,漢時農業生產者對肥料的認識是大大提高了。如:“區田以糞氣為美,非必須良田也。”區田,是一種精密的耕作方法,對確保幹旱地區的豐收很有效用。現在曾有人試驗這一方法,證明有很大的現實意義。從上一記載看來,漢代農民已知道肥料是保證區田獲得豐收的重要關鍵之一,隻要施肥有方,雖較差的田也能獲得豐收。又如:“凡耕之本,在於趣時和土,務糞澤,早鋤早獲。”這裏將勤於施肥和及時趕上時令等要素視為“耕之本”,足見對肥料的重視。同時已經知道耕田時一定要等草長出來並下了雨再耕,這樣“苗獨生,草穢爛,皆成良田”,耕一遍的效用抵得上五遍,因為那爛草都成了最好的綠肥了,這是使用綠肥的非常簡便、有效的方法。漢時耕作者,還知道各種不同的作物,施以不同的肥料。如種麻,待“麻生布葉,鋤之,以蠶矢糞之”。並且根據土地之多少,施以一定數量的肥料,如區田,“一畝三千七百區,一日作千區。區種粟二十粒;美糞一升,合土和之”。《汜勝之書》還記載了“溲種法”,即:“剉馬骨牛羊豬糜鹿骨一鬥,以雪汁三鬥,煮之三沸。以汁漬附子,率汁一鬥,附子五枚,漬之五日,去附子。持糜鹿羊矢等分,置汁中熟撓和之。候晏溫,又溲曝,狀如後稷法,皆溲汁幹乃止。若無骨,煮繰蛹汁和溲。如此則以區種,大旱澆之,其收至畝百石以上,十倍於後稷。”從這一記載看來,溲種法是成效驚人的(盡管汜氏作了畝收百石的不適當的誇大)。1957年春天,南京農學院植物生理教研組曾加以試驗,對2419種子小麥的試驗初步結論中指出:“(1)溲種法可增加小麥的吸水力,對於西北旱農製地區似有實踐意義。(2)溲種法的幼苗健壯,對於抗曬抗旱力以及產量似有提高的可能。(3)麥苗健壯的原因,似由於溲種法有肥料的效應,但尚待進一步肯定……”這次試驗的結論,雖然還不是最後的定論,但從這一科學的試驗看來,溲種法能使莊稼增加抵旱、抗蟲的能力,是不成問題的。遠在兩千年前,我們的先輩在施肥方麵已有如此重大成就,是值得我們自豪的。

在汜勝之後五百多年的北魏,我國古代另一大農業科學家賈思勰,曾經“采捃經傳,爰及歌謠,詢之老成,驗之行事”,寫成了一本係統的農業巨著《齊民要術》。根據此書的記載,魏時人們不僅一般地知道“凡田地中,有良有薄者,即須加糞糞之”;更重要的是人們已進一步知道對肥料的識別與製造。例如對綠肥,指出:“若糞不可得者,五、六月中概種菉豆,至七月、八月,犁掩殺之,如以糞糞田,則良美與糞不殊,又省功力。”並對各種綠肥作物進一步加以比較,指出“菉豆為上,小豆、胡麻次之”,在肥力上,不亞於蠶矢和熟糞。在糞的製造上,發明了“踏糞法”,即:“凡人家秋收治田後,場上所有穰穀穰等,並須收貯一處。每日布牛腳下,三寸厚;每平旦收聚,堆積之。還依前布之,經宿即堆聚。計:經冬,一具牛踏成三十車糞。至十二月正月之間,即載糞糞地。”這正是我國製造廄肥的最早記載。這一方法,後來一直被民間采用著,差不多各家農書,都予以記載。不僅如此,在肥源的開辟上,也大大向前跨進了一步,如:“種不求多,唯須良地;故墟新糞壞牆垣乃佳。”由此可見,魏時人們已知道將舊牆土也當作肥料使用了。直到今天,我國農村仍以舊牆土、炕土等用作肥料肥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