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評泡沫史學(2 / 2)

有的史學家,年紀一大把,因各種原因,名聲顯赫。但在所著書的注文中,竟謂“見於《日知錄》、《明實錄》”。前者已是厚書,後者更卷帙浩繁,連卷數都不注明,更遑論頁數,令讀者姍墮五裏雲霧。有人為其主編的《李自成終歸何處》(三秦出版社)寫的“前言”中,竟有這樣的話:“當他的麵我也說過:我佩服你的三分才氣,但我看不慣你的某些作風。我從來都是當麵鑼,對麵鼓,不藏不揣,因而得了個不雅的綽號!”試問:這是學術嗎?在這裏,史學成了泄私憤的工具,真是不知寒磣。最近有刊物登出對某史家的長篇采訪記,恭維其為這個家、那個家,“學貫中西”,令人目眩,固且不論。令人稱奇者,竟謂“作文從不打草稿,想到哪兒寫到哪兒”,如此跟著感覺走式的寫作,是寫小說、散文的作家,言必有據、需要不斷查對史料的史學家,安能如此?又謂“聽他的演講是一種藝術享受”,“令學生聽得如醉如癡”,雲雲。這樣的史學家,恐怕打著燈籠、火把也無處找。老實說,我也接受過類似的采訪。隻要被采訪者不製造神話般的史學泡沫,采訪者恐怕是難以編造得如此活靈活現的。史學常識告訴我們,原則上說,傳說時期的一些年代是難以認定的,現在竟然出現了讓專家舉手表決斷年限的咄咄怪事,這又不是小學生選班長、工會選小組長,豈能如此行事?王觀堂、董彥堂、郭鼎堂在天堂裏聞此,真不知作何感想!

近日有消息說,金大俠庸先生繼當上浙大人文學院院長後,又有新的捷報傳米:當上隋唐史、中西交通史博士導師,心疼弟子,開參考書時,說《資治通鑒》太長,看看《史記》、《漢書》就行了。筆者聞此甚感詫異。難道隋唐史、中西交通史已納入武俠小說範圍,否則史學圈外的金庸先生豈能搖身一變,當上博導?忝為友人。我願向金先生進一言——大哥聽稟:您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依小弟愚見,秋光正好,還不如到西子湖畔看碧波萬頃,闖桂香十裏,何必像煞有介事當博導,依看哪能?

有部電影叫《與狼共舞》。史學機構均設在城內,當然看不到狼的蹤跡。但說來真令英雄氣短的是,史學界的鼠類有日益猖獗之勢。報刊對剽竊者的揭露,時有所聞。令人氣悶的是,鼠輩副教授、教授照當不誤,有的東窗事發後,竟然私下調解,無聲無息了事,繼續蒙騙讀者。史學界的反扒專家太少。值得稱道的是,安徽的《學術界》自改版以來,幾乎每期都有對剽竊者的無情揭露。希望史學界多出幾個強有力的狙擊手。否則聽任鼠們孳生,哼著“真是樂死人”的小曲,哪裏還有史學的尊嚴?

亡友楊廷福教授有詩曰:“學林探索貴涉遠,無人跡處有奇觀。”史學界拿什麼奉獻給新的世紀?我以為,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讓泡沫史學見鬼去吧!

2000年9月16日於老牛堂

(原栽“中國互聯網新聞中心·權威論壇”2000年10月31日:

《北京日報》2000年11月13日;

《文彙讀書周報》11月25日;

《大公報》也刊出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