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上，有潔白芬芳的花，也有尖利的刺，但是自愛愛人的人兒會忘記了有刺隻想著有花。
—— 茅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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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號，言璟畢業實習的第一天，清晨六點半，微光，她站在衣櫃前把毛呢大衣一件一件地翻找出來。林暄睜開眼睛，揉了揉懵懵的頭，坐起身看了她一眼，驚訝地問：“大清早的幹嘛呢？”
突然發出的聲音讓言璟嚇得頓了一下，扭頭抱怨地說：“你嚇死我了。”
林暄聳聳肩，繼續疑惑地看著她。言璟拿起手上的灰色牛角扣大衣放到林暄麵前，問：“親親，你說我穿這件怎麼樣？夠低調沉穩了吧？”
“灰色是挺莊重的，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這件是Burberry當季的新款，我在上海買的，C市目前還沒這個品牌入駐。”
“BUR什麼來著？是大品牌？貴得嚇人的那種？你花了多少錢啊？”言璟一下拋出四個問題。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格子的英倫風嗎？Burberry就是典型的英倫風，我還給你買了一條駝色的格紋羊絨圍巾來搭配這件大衣。這兩件加起來22000+。”
“暈，買這麼貴的東西，我都不敢穿了。”
“怕什麼，以後我還會給你買的，習慣了就好。不過，你現在是去實習，所以穿得簡單舒適就可以了。””
言璟解開大衣的扣子，看見內襯也全是駝色的大格子，驚喜地說：“哇，真好看，果然是我喜歡的風格。謝謝親親，等我不上班的時候穿著出門逛吧。”
林暄微笑，“隨你喜歡。”說完，瞄了一眼打開的衣櫃門，指了指最左邊的粉色修身毛呢外套，中長款的西裝樣式，“你拿那件粉色的出來，顏色粉嫩適合你的年紀，剛好款式也正式，穿去上班應該沒問題。”
言璟按他的話取出衣服套在身上試了一下，問：“怎麼樣？”
“很不錯，你配件灰色的毛衣裙在裏麵，腳上再穿雙黑色的係帶小靴子。”
言璟轉了兩下眼珠子，鼓嘴點頭，“不錯，你果然全能，連我穿什麼衣服都能指導。”
林暄笑，“以後你上班的時間長了，看過不同身份的人他們的著裝，慢慢的你在這方麵就會有自己的敏感度，那時便不需要我來提意見咯。”
“你下次還是少買點奢侈品牌，你看我這件外套就是顏顏寄過來的，摸起來手感不錯，還不貴。”言璟把外套脫下，開始換衣服。
林暄打開臥室的大燈，從床上起身，跟她一起換衣服，一邊問：“上班幾點鍾？”
“早上8點15開始上第一節課，上午的課要上到11點45。中午休息時間必須坐班，所以我不能回家吃飯了哦。今天是周一，下午三點五十就下課了，最後一節是班會課。周二至周五是四點四十五下課。咱C市的初中就是好，不用早晚自習，老師還是有許多空閑時間的。”
“我前幾天特意開車去試了下從咱家到你們學校的路線，居然要五十分鍾。”
“對啊，我在網上查過公交路線，至少要一個小時十分鍾，還不包括上下班堵車的時間。”
“我先去洗漱，加緊時間給你做早餐。”林暄已經穿好衣服，拍了拍言璟的頭。
“快去吧，我去外麵的洗手間用。”言璟揮揮手說。
七點十分，林暄把水餃煮好放在便當盒裏。言璟也準備妥當，走了出來，問：“直接走？”
“早餐我盛好了，你在車上吃。”林暄把便當盒亮給她看，又端起一杯蜂蜜溫水，繼續說：“先喝完這杯水，再出門。”
言璟急急地走過來，接過杯子大口地灌了下去，再拿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趕緊走吧，別第一天上班就遲到了。”
“放心吧，路我已經熟悉了。”林暄把便當盒放在言璟手中，再帶著她出門。
八點準點，十七中校門對麵路邊，言璟下車與林暄告別，再匆忙地隨著上課的學生人群一起走進了校園。
J大的帶隊老師任於菲站在教學樓門口等待著實習的同學們，見他們陸續進來，便招呼著喊：“請同學們按專業分組，二樓是語文辦公室，三樓英語，四樓數學，五樓化學物理生物，六樓政治曆史地理。通用技術以及心理輔導專業的同學，到科教樓的頂樓辦公室報到。今天的第一節課我們先開個簡短的會議，再帶你們認識一下十七中的老師們。”
說是小會，其實就是請十七中的校長講幾句話，幾分鍾就結束了。很快，他們就按照自己的專業去了不同的樓層報到。言璟直上三樓，英語辦公室的門關得嚴實，她輕輕地擰開了門把，打開門後站在原處，詢問：“請問方茗老師在嗎？”
一位二十七歲左右的女生從座位上站起身，頭發是挑染的栗色短發，帶點天然卷，表情可愛地應道：“太好了，學妹你總算來了，我的五班就交給你啦。帶三個班真累人，跟男朋友聊天的時間都木有了，嚶嚶。”
言璟走過來說：“學姐你先跟我講講五班的學生情況吧，再把課程表發給我看看哦。”
方茗從桌麵的書堆裏抽出課程表，遞給她，說：“咱們這有許多教研組活動，集體備課、公開課、研究課，這個學期還要組織學生們參加英語口語競賽、聽力大賽等等。我們建了一個□□群，你等會用我的電腦加一下，平時有什麼資源我們都會在裏麵共享。每周的備課活動需要一名教師把教案和作業準備出來，你今天有空先看看我們做的，多練練。”
“謝謝學姐，電腦我可以自己帶過來嗎？”
“你看我們的都是台式機，學校配發的，你們剛來實習肯定是沒有，自己帶可以呀，有無線網絡。”
“好嘞，我先熟悉一下，剛好三四節課五班是連上。”
言璟端了個小凳子在方茗旁邊坐下，這時，隔了三個位置的黎慧珊站起身拿起一包零食，走到言璟旁邊，說：“實習老師？嚐嚐我這零食怎麼樣。”
言璟擺手，微笑說：“不用了，謝謝。剛吃完早飯，還很撐。我是言璟，J大大四學生，是實習老師。”
黎慧珊打開零食袋子，“試幾個，朋友從內蒙帶回來的奶酪。別客氣。”
言璟從裏麵拿了一根奶酪條，羞澀地說：“謝謝。”
黎慧珊走回自己的座位，拍手聚集大家的注意力，“哎呀，你說我這課等的煩死了，上午最後一節，下午第二節。這學生作業還沒交過來，坐著無聊呢。大家都試試這奶酪，邊吃邊聊嘛。”
坐她旁邊的鄧淩老師把椅子推後一些，好笑地看著她說：“黎老師，你就是個吃貨。你以後嫁個老公，要麼得很會做菜，要麼得帶你天天去外麵吃。”
黎慧珊很驕傲地笑，“吃貨多幸福啊。鄧老師，知道咱C市唯一一家六星級酒店
—— 帝鑫酒店嗎？”
“咱C市還有這東西？”
“別用老眼光看C市，這幾年發展可快了。據說，帝鑫酒店的餐廳，元旦開始試營業。”
“為什麼餐廳先營業？你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鄧老師不解地問。
“我最近交往的男生，恰好認識帝鑫的老板，他告訴我的。對了，他還說帝鑫的老板是個吃貨，酒店剛開始建那會，就在全國和其他國家尋找頂級廚師。不過，六星級餐廳的消費水平肯定很高，我男朋友說最低人均消費起碼要三四千。他去套了點內/幕，說是開業後，每天會有幾款食品限量公開出售，搶到了就等於VIP消費啊。”
言璟聽到她說林暄是吃貨，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聲有些突兀，引得黎慧珊扭頭看了一眼，問：“言璟老師，有什麼疑問嗎？”
言璟咳嗽兩下，說：“或許那家老板並不是吃貨，隻是他身邊的人是吃貨，也說不定。”
“誰知道呢？我男朋友說跟他吃過一次飯，見到比較新奇的菜就要打包回家。我真覺得奇怪，一個大酒店的老總平時吃山珍海味應該都吃飽吃膩了吧。”
聽完這兩句，言璟更是忍不住，拿手捂著嘴，一直點頭，心說：“完了，林暄還有形象可言麼，全被我毀了。哈哈。”
黎慧珊看到言璟這副反應，無語地說：“言老師，你笑點好低，也很奇怪。”
言璟重新正襟危坐，說：“沒事，你們繼續聊吧，我還得備課。畢竟是第一節課，得給學生們留個好印象。”
黎慧珊的話題很快從林暄身上轉移到其他地方，言璟也漸漸地沉浸在工作當中。午飯休息時間到了，言璟從教室回到辦公室，把書本放在方茗的桌上。方茗抬頭看她一眼，說：“學妹，我們一塊去學校旁邊的快餐廳吃飯吧。我上個禮拜還剩兩張餐券，剛好我和你一人一張。餐券是學校發的，不知道你們會不會有。”
“我們是實習老師，肯定不會有啦。也沒關係，吃一餐飯而已，隨便吃點就好。”話剛講完，林暄就打電話過來了，“小璟，下課了吧？我把車停在你們學校對麵，趕緊過來吃飯。”
“做好了？這麼好？”
“外麵的東西我怕你吃著不習慣，就送過來了。”
言璟蒙住手機，衝方茗說：“學姐，對不起哦，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去吃飯了。有人給我送飯來了。”
方茗了然地笑，“幸福的女人，哎。好不容易來個學妹，以為會陪我吃飯，我就不孤單了，嚶嚶。”
言璟窘笑，“學姐，對不起啦。下回陪你去，好嗎？”
“噗，跟你開玩笑呢。我平時都是做好飯，帶過來放微波爐裏熱。今天是看剩了餐券，才想去快餐廳吃飯的。其實，餐券不用的話，也可以換飲料牛奶。”
“哦，那學姐，我跟你一塊下去吧。”
“行，走吧。”方茗爽快地提起自己的單肩包，抓住言璟的手臂往外走。言璟連忙掛掉電話，揣在口袋裏，跟著她的步伐走。
到學校門口時，言璟指了指對麵的小車，說：“學姐，給我送飯的人在那邊，我過去了哈。”
“去吧，我往左邊走，兩分鍾就到了。下午見。”方茗跟她揮手再轉身。
言璟從斑馬線上穿過馬路，走到車旁邊，打開車門坐進去，“呼，老公，好餓。”
林暄伸手把她的長發撩在耳後，“快吃吧。”
言璟打開飯盒，看見食物的一瞬間，笑眼粲然，轉頭對他說：“我們辦公室一老師說你是吃貨。”
林暄莫名地看著她，“嗯？”
“因為你每次出去吃飯，都給我打包食物啊。估計別人以為你吃不夠吧。”
林暄大囧，“下次我一定申明，是我的吃貨老婆要吃飯。”
言璟拍他的額頭，“既然人家都有既定印象了，那就這樣吧，不用解釋了。”
林暄倒頭歎：“噢，老婆的話就是聖旨。”拉長的O音，讓言璟很開心，得瑟地舀起飯吃。
午飯過後，她有些犯困，眯著眼睛說：“我睡一會，親親，你幫我調座位，我不會弄。”
林暄稍微向她那探了探身子，再幫她把座位放倒，“睡吧，我給你開暖氣空調。”又伸手把後座的空調毯拿過來蓋在她身上。
中午一點半，言璟睜開雙眼，從座位上坐起來，問：“幾點了？”
林暄並沒有休息，抬手看了看手表，“一點三十分整，你梳理下頭發，再出去吧。”
“你沒午睡？”
“沒有，我怕自己也睡過去了，沒人喊醒你。”
“哦，沒關係的呀，學校不是會有鈴聲嗎？”
林暄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傻氣，就這麼呆呆地坐了一個小時，小鬱悶地說：“唉，沒想到這一點。”
言璟爬起來抱住他，“你也有不全能的時候啊，可是怎麼這麼可愛呢。”
林暄伸手托住她的臉頰，親在嘴上，“中午不是要坐班嗎？還不快回去看看學生，萬一有人問題目呢，再過四十分鍾可就上課了。”
“啊，差點忘了。”鬆開他，轉身就想走。
林暄拉住她，用手幫她梳理頭發，“好了，去吧。”
看見他眼中的專注，言璟感動得又親了他一口，“謝謝親親，晚上見。”
言璟從車裏走出去，在斑馬線上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朝她走過來，喊：“是言老師嗎？”
言璟跑過去，答：“是，您是？有什麼事嗎？”看了看路的情況，接著說：“去學校裏說吧。”
那女人拉著她的手往學校的側門走去，到了門邊上，還繼續拉她站到圍牆下。最後，向她解釋說：“言老師，我是五班李奇的媽媽。我兒子的英語基礎不太好，可是我們想讓他明年轉到外國語學校去讀，離家也近一些。但進外國語學校必須得通過英語考試，所以想請您中午有空的時候，幫幫補補課。”
“李奇是吧？行，我等會就去班上跟他談談，先了解下他的學習情況。”
“言老師您真是太爽快了，謝謝您了。”
“大姐別客氣，反正中午要坐班，我也不能回家。我本來就想讓中午不回家的學生，都跟著我做做練習補補功課。”
“那言老師，您先去班上吧。我這有份禮物，算我的小心意，您收下，怎麼樣？”
言璟看了一眼女人手中的包裝袋，似乎是什麼品牌的化妝品，她把東西推回去，“不用了，大姐。我自己的化妝品都用不完。”
“聽說你是J大的學生，平時買化妝品應該最多也就是乳液、乳霜、BB霜、隔離霜之類的吧，我這個是全套的產品，還有麵膜呢，你想用什麼就用什麼。”
“真的不用了，我全套的化妝品都有。而且，您也知道我是J大來這邊的實習老師，我們學校有規定不能接受家長的禮物。李奇的學習，我一定會認真負責，您放心。”言璟用力把東西塞回女人的手中。
女人臉色有些尷尬，但還是接在手中，“言老師，是不是嫌棄我送的東西不夠好？”
“哪會啊！您千萬別這麼想，您要是再送給我，我就生氣了，馬上走人啊。”言璟板了板臉。
“好吧，謝謝言老師，我就不送了。有時間來我家裏坐坐，我做的飯菜還是很好的。”
“行，我有空去拜訪。”和女人告別後，言璟轉身鬆了口氣。
一進學校，她先去班上找李奇了解情況，上課鈴一響，她上樓回到辦公室。黎慧珊見她進來，走過來看她身上的東西，“誒？剛才不是來了個女人，說要找你嗎？還提了個大袋子。”
言璟在凳子上坐下，拿杯子喝水，“是來過，不過現在走了。”
“嗬嗬，她不是送了你一整套的雅芳嗎？”
“什麼？雅芳？那包東西是雅芳啊。我沒要，讓她帶回去了。雅芳不是媽媽級的人用的嗎？”
“確實啊，三十歲以上的女人用的多。而且，她那一套又不是明星產品，撐死了幾百塊錢。”
“哦，我沒注意包裝袋，不知道是什麼。而且，我也不太了解它的產品。”言璟傻笑。
黎慧珊走回自己的桌麵，端起一瓶香水，走回來說：“來，看我這個。也是家長送的，但是光這一瓶就要五百多呢。剛才那個女人太小氣了。”
言璟瞄了一眼香水的牌子，笑，“雅頓的紅門香水啊，挺好聞的。網上打折的時候，兩百多應該也能買到。”
黎慧珊本來在開香水瓶的蓋子，聽見她這麼說，有些不快，“網上的哪知道真貨假貨？人家是從香港買回來的。”
言璟沒有繼續爭辯，淡淡回應，“我不太懂這個，你用著覺得好就可以咯。我那還有一大堆的作業要改，先去忙了。”轉身靠回書桌，方茗扭頭看了眼黎慧珊，她還沒止住話語，繼續說：“世界上最殘酷的事實就是，你在用雅芳，我在用雅頓。”
言璟捏著鼻子忍住笑，方茗湊過來靠在她耳朵上說，“那個黎慧珊一貫喜歡顯擺，不都是美國的牌子嗎？像我多好，啥也不需要，隻用孩兒麵，還不傷皮膚，不缺水。”方茗賣萌地用手指點點臉蛋，“學妹，看學姐皮膚嫩不嫩？”
言璟哈哈大笑，很想捏她一下，“學姐，你是吹彈可破的嫩呐，我可羨慕不來。”
方茗伸出手摸了摸言璟的臉，“哎呀，你比我還嫩啊。慘了慘了，我回家要做牛奶麵膜！”
言璟用身子輕撞方茗，“學姐，賣萌可恥哦。”
方茗睜著無辜的眼，揉揉她的頭發，“這不是為了讓你開心點，好應付枯燥的改作業嘛。我的用心，你怎麼感受不到捏？”最後，還裝哭扮了下可憐。
言璟無言，嘿嘿傻笑兩下，繼續改作業。下午第二節課，方茗去上課，黎慧珊也出去了一趟。言璟感受到空蕩的辦公室裏，隻聽得見自己翻本子的刷刷聲，她發了個信息給林暄，“老公，在幹嘛呢？”